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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伙伴之四:哲米勒

2021-12-24叙事散文刘彦林
哲米勒是艾麦尼的妹妹。我们做过几年的同桌,对她没产生过什么好感——谁让她是个“回回”呢?在父母眼里,回汉之间隔着一道鸿沟——绝不能跨越!我最听父母的话,他们说的话像圣旨。随着生活条件改善,回族的宗教意识越来越强。从习俗看,教典里规定不能做的……

  哲米勒是艾麦尼的妹妹。我们做过几年的同桌,对她没产生过什么好感——谁让她是个“回回”呢?在父母眼里,回汉之间隔着一道鸿沟——绝不能跨越!   我最听父母的话,他们说的话像圣旨。随着生活条件改善,回族的宗教意识越来越强。从习俗看,教典里规定不能做的事,他们奉为真主的教诲。他们不吃猪肉,对“猪”这个字也忌讳;腊月,村子里杀年猪,他们连泉水都不吃,宁肯多跑路去挑沟垴里淌下来的溪水;若他们来家里窜门,倒的开水也不喝,怕水里会沾有猪油。其实,谁都不会傻到把猪油洒到水中去。令人气愤的是,我只要对哲米勒说话,她赶紧把鼻子捂住,说:你吃过猪肉,赶紧把臭嘴转过去!这样的次数一多,我不想跟哲米勒坐一个长板凳,可是老师并没有给我调换座位。真是气死人,没处验伤!   说句心里话,哲米勒是个俊俏姑娘。先前,哲米勒极力想跳出农门。九十年代,当地实行农转非的政策,就是花一万块钱可以让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变成听起来让人羡慕的城里人,却不享受真正的居民的优惠政策,也不负责安排工资有保障的工作,更不享受粮油供应,是城里人眼中的“新型人类”。这一万块钱,是哲米勒的亲爸给掏的。之后,在村里人的眼里哲米勒是城里人了。哲米勒先是在县二轻厂做临工,后来又到一家打字复印部学习电脑操作。也许,是想借助这种方式把生活的根扎在城里。   生活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的发展轨迹仍然由人把持着。哲米勒这么个好姑娘,还是没能找到同族的白马王子。用村里人的话说,这么一颗鲜白菜让一头猪给拱了。这头“猪”,就是哲米勒的妈给女儿挑的上门女婿。哲米勒的妈和哲米勒的爸离婚后,没法给哲米勒的后爸生下一男半女。眼看着自个年岁将老,要给儿子艾麦尼去城里带孩子,这么着,哲米勒的后爸就是孤家寡人了。哲米勒的妈就指定哲米勒给后爸养老。有了后爸这个包袱,要嫁个好人家就难。谁还愿意娶个媳妇,还夹带一个老爸的——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解决这事的办法是哲米勒的妈想出的——只能给哲米勒招赘。这当儿,村里来了个寻着给人家做活的小伙,五官周正,身板结实。哲米勒的后爸像碰到了大救星,对那小伙进行了一番审查,并面对面做了推心置腹的谈话,立马拿定主意,让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哲米勒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胳膊肘却没能拧过自家妈的大腿。哲米勒改变初衷的根由,是她妈放出狠话,若是女儿不答应,她就吊死在门框上。哲米勒痛哭一场,淌了一夜伤心泪,才勉勉强强点了头。

  哲米勒的后爸进了回民教,户口本上的民族不能改,行为上已经像一个穆斯林了。哲米勒的女婿,也走了这条没得选的路,和哲米勒后爸明显的不同处,不但得到了一个“经名”,还发誓不能再吃猪肉。至此,事态的发展顺了人们的期盼。那女婿在外务作庄稼,哲米勒在家洗衣做饭,晚上就忙活男人女人间的事。

  哲米勒的女婿很能干,耕田种地有模有样,对各样农事成竹在胸,庄稼长得色正而茁壮。另一方面的能耐,已经显示在哲米勒的身体变化上,眼尖的人已经发现哲米勒的屁股翘了起来,分明是肚子里有货了,把妈妈的肚皮往起来拱。有人村头路尾碰到哲米勒的女婿,就竖着大拇指揶揄道:“小陈子,你真厉害,给媳妇点的种子已经发芽咧!”小陈子呵呵笑着,把幸福亮在眼角眉梢处。哦,忘了说:哲米勒的女婿入赘后,已经把姓氏改为“陈”了。   转眼间,哲米勒的儿子上了小学。国家生育政策规定,哲米勒属于少数民族,可以生二胎,好多人羡慕起她这个“回回”了。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哲米勒又一次骄傲地隆起了肚皮。没想到吧,这次人家怀的竟然是双胞胎,让羡慕的眼神中多了一种惊奇——小陈子这个货就是厉害!岂不知,生双胞胎的关键在于女人。   哲米勒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哭闹起来,胳膊弯里搂个孩子,乳头上吊个孩子,别的事啥都顾不上。刚把这个哄睡着,另一个又哭起来,这个还没哄乖,那个又开始哭闹。哲米勒的妈也帮着照看,但哲米勒感到真是要她的命。更要命的是,哲米勒的奶水不足,喝奶粉的成本又太高,怎么抚养孩子成了大难题。从田地里掏挖来的那点收入,越来越显出捉襟见肘的窘迫。哲米勒就央及女婿去矿山找出路,虽然苦点累点且危险重重,但来钱的速度相对快。喂养孩子,真是一家不知道一家的难。   哲米勒的难关算是咬着牙挺过去了,她后爸却做下了龌龊事。那老头竟然窜进了哲米勒的卧室,欲行见不得阳光的事:一天深夜里,熟睡的哲米勒感到有什么重物压在身上,惊醒后发现是自己的后爸,急得大喊大叫,她后爸才偃旗息鼓溜走了。哲米勒把说不出口的话嚼碎咽进肚子,只给回家来的女婿说要去女婿的老家。小陈子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地领着一家五口回去了。哲米勒的心里想:后爸这个猪狗不如的货,就让他死后没人埋吧。她还把后爸的柏木棺材卖了,理由是:“你都是回回了,还留着棺材做啥用啊?”他后爸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能哑巴吃黄连——谁让他一时头脑发热,做下让人瞧不起的事呢!

  小陈的老家严重缺水。洗脸时,只能让别人噙一口水喷在脸上,洗过衣服的水澄清后得留给牲畜喝,一年难得洗一回澡。那么个苦焦地,哲米勒待不住。大孩子已读初中,她就领着两个女儿跟女婿去打工。有段时间,手里头缺钱实在没办法,小陈就让哲米勒跪在街边,哭诉孩子得了白血病,求过路的人大发慈悲捐钱。这事被去金城办事的艾麦尼看到了。艾麦尼把这事说给了他妈,哲米勒就被她妈死命拽了回来。

  当然,哲米勒的后爸对哲米勒赔了不是,还深刻反省了自己的行径,做了痛改前非的忏悔,信誓旦旦地保证:若是再违犯,就让天打五雷轰!哲米勒又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原点——这辈子怕是逃不出命运的魔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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