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官舟寨旧事二则
2021-12-24抒情散文官舟寨
一花姑疑心官舟寨的这无名小溪是一代一代的姑娘家拧弯的。瞧,好弯哟,水蛇样的从北边游来,又水蛇样的向南游去,不正像手上拧着的这条头帕么?花姑加大力量再拧了拧头帕,头帕弯扭得更加厉害,就像那山上紧缠着树的古藤。是啊,不知几百代姑娘不断地用力拧,……
一
花姑疑心官舟寨的这无名小溪是一代一代的姑娘家拧弯的。瞧,好弯哟,水蛇样的从北边游来,又水蛇样的向南游去,不正像手上拧着的这条头帕么?花姑加大力量再拧了拧头帕,头帕弯扭得更加厉害,就像那山上紧缠着树的古藤。是啊,不知几百代姑娘不断地用力拧,小溪能不弯么?花姑这么坚定地想。
嘣咚一声,水花溅起老高。正在专注地想小溪问题的花姑,十魂被吓掉了九魄,娘呃地叫一声,本能地猛然站起来,后退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张嘴欲骂时,却见是秋狗。
秋狗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花姑把喉头那砍脑壳的砍字咽了回去,转骂为嗔道:哎哟,你像鬼一样的,吓死人喽。
秋狗赶紧跑拢来,拍拍花姑的后背,说:跟你收收魂魄吧。
花姑假装怒道:讨嫌,讨嫌。
秋狗用手搭在花姑耳边,把嘴巴凑近说起了悄悄话。鱼儿悄悄游开了。
花姑的脸便渐渐艳若桃花了。
而桃花映红三月的时候,两张油嘴进了花姑的家,絮絮地夸着山那边的人家。花姑的爹娘脸上绽开了花,泛着春阳般的光亮,一个劲地陪着两张油嘴笑,似乎油嘴让他们喝足了蜜。
受爹娘之令,花姑违心地为两张油嘴办饭。一向做事利索,一向精于办饭的花姑,这一回颠三倒四、丢三落四起来:洗了菜,又忘了洗葱;切菜时把左手食指切伤,鲜血直流;开饭了,他爹和两张油嘴发现筛在杯里的酒是水,换上酒来再吃菜,结果咸得发苦。
花姑的爹窘得像偷东西时被人抓住,脸红到了耳根。为掩盖窘状,也为泄心中之愤,大声喝道:花姑,你心到哪里去了,被狗吃了?
我现在不找人家!花姑呜呜哭着跑了。
花姑来到溪边,泪眼婆娑地望着小溪,小溪为之潺潺地抽泣。桃花,一瓣一瓣的桃花,缓缓漂来。花姑想:这不是破碎的心么?花姑的眼泪又滚滚而落,洒进溪水里。熟识她的鱼群,来到她身边,吐着一个又一个泡泡。
忽然,一只小纸船驶来,她心中一喜,用衣袖把眼睛一擦,止住了泪。可是,只因小小的风浪,就颠覆了这三月的情意。
花姑站起来,站起来张望却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只有小溪还是弯弯曲曲、曲曲弯弯。
我们山里,还得按老规矩办事,爹娘的口气不用商量。哭有什么用?闹有什么用?花姑的脸就像那鲜花因为伤了花茎,渐渐没了水分而失了颜色。
结冰的唢呐把花姑吹上路,花姑觉得这迎亲仿佛送葬,因此不住地寒颤。于是,官舟寨的小溪便更弯了。
二
葡萄历来是一种美好的象征,而官舟寨没有几蔸葡萄,我家却有一棚生命力旺盛的葡萄,这竟成为我向小伙伴们炫耀的资本,成为小伙伴们羡慕我的一个理由。
那时寨里民风醇朴,栽种的果木所挂之果,没有主人的允许,哪怕熟透坠于地上,谁也不会贸然顺手牵羊,否则如果被发现一家人在寨里抬不起头。
我家的葡萄自花胎里出来后,小伙伴们日日跟着我,仰着头看是否又长大了一点。脖子仰得像落了枕一般僵硬生痛时,葡萄便在紫红色上起了白灰,我们的口水便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扯成长长的银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但谁也不敢去摘一颗解馋。
此刻,我觉得我过去的炫耀是一种欺骗,是一种耻辱。于是,我的勇气陡然大增,胆子陡然变大,实施了偷盗行动,每日摘一串葡萄解解我们的馋。
母亲每天端详葡萄时,发现这葡萄在一点一点地变少。她想了想,骂起了该死的山雀子。在骂声中,果然有一两只“该死的”山雀子从虫叶里头飞出,逃向天空。
而偷吃了葡萄的“山雀子”,躲在柴堆里,又紧张又在暗暗发笑。
“山雀子”长大了,飞出了家乡,成为满天飞翔的游子。母亲的思念一日一日挂果于岁月的树上,缀为长串长串的的葡萄,等待“山雀子”归来。母亲常常倚门张望那寨口,那门框被倚得日益光滑油亮,“山雀子”却在外面的风雨中飘摇,一丝信息也不给老母亲寄去,任老母亲继续张望。
当“山雀子”带着空空的行囊、带着疲惫、带着愧疚归来,母亲粗砺的手刚刚抚摸到“山雀子”粘满风雨、爬满艰辛的脸,母亲的双眼挂出两行晶亮的白葡萄,游子的双眼也挂起了两行晶亮的白葡萄。
母亲摘去挂于双眼之下的“白葡萄”,拿出熟透的红葡萄,“山雀子”和泪吃下,满口不知是甜还是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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