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莲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57 编辑 <br /><br /> 心 有 莲 花
——谨以此文献给第31个教师节

1959年，父亲考上了单县师范。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正值炎夏时节。祖父带父亲来到村外的荷塘边，望着满塘盛开的莲花，语重心长地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人具有了莲花的品质，就会心地纯洁，灵魂干净，超然物外，清明磊落。你要从事教书育人的事业了，要想干好，就要心有莲花。”

父亲把这些话刻在心头，师范求学三年，学习异常勤奋。62年，怀着如莲花一样圣洁的心，走上工作岗位，在乡村学校一干就是40年。由于工作需要，父亲经常调换单位，涉足过十余所乡村中小学；也经常变换职位，担任过任课教师、主任、校长、会计等。无论置身何处，身居何职，工作都极其繁重，收入却非常低微。刚毕业时，父亲每月只能领到29.5元工资，几年后升至34.5，再后来涨到五、六十元，直到1992年我参加工作时，父亲的收入也才只有一百多元。多年来，父亲的工资一直不够养家糊口，祖父年事渐高，身体不好，父亲要尽孝心；六个儿女全都求学十余载，父亲要支付一茬又一茬的学费。经济重担压得他一年四季都喘不过气来，每一月都会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不善言语的他要经常到亲戚邻居家借债。但即使碰得头破血流，他也从不向学校借款来缓解家中的燃眉之急。有一次，哥哥从城里回来拿书费，当时父亲的工资已经用罄，他不得不再次出去借钱。但值到深夜，也没有借到一分钱，他一筹莫展地坐在板凳上，长吁短叹。母亲说：“你是学校的会计，保险柜的钥匙你拿着，就不能先拿50元救救急？发了工资马上就把窟窿补上，没人知道的。”父亲一听就恼了，厉声地说：“你知道这叫什么行为吗？这叫挪用公款。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母亲生气地回击：“像你这种死心眼子，不穷死才怪。”说完悻悻地去睡了。当时我正躺在床上欲进入梦乡，听到父亲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无，感觉一股浩然正气扑来，挟裹着莲花的香气，洗涤我心，让我认识到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严于自律，不越规不逾矩，公私分明方见为人境界。

对于经济上的贫困，父亲总是笑而置之，痛而不言。而且，收入的低微从未削减过他对工作的挚爱，他的心中好像有一团炽热的火，从青年时代一直燃烧到花甲之年。早年买不起自行车，他每每披星戴月地徒步奔波于家与学校间，在学校里满怀热情地与学生朝夕相处，既为良师也为益友。他爱生如子，用渊博的学识教育他们，用高洁的品格感染他们，教过的每一届学生成绩都很好，有很多学生考入了城里的初中、高中，继而考上了大学。很多学生学有所成后特地来看望他，这是父亲最为幸福的时刻，让他感受到了桃李满天下的快乐。但他渴求的，仅仅是故友重逢，互道思念，喝杯清茶，报以成绩，而不喜欢学生破费为他买礼品。有一年中秋，一位学生来探望父亲，带了一箱海鲜和一箱啤酒。这位学生家住邻村，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中秋回乡探亲，顺便来看望昔日的恩师。说起往事，学生感慨嘘唏，认为父亲高洁如莲的品格影响了他的一生。父亲笑了：“你既然视我如莲，就该把我当做高雅淡泊之人，而不该带这么贵重的礼品来啊，我心里好不自在。我对你们的要求是，事业有成传佳讯，凭君寄语报平安，就足够了。”学生也笑了，紧握着父亲的手说：“孟老师又给我上了一课，我也要心有莲花，性情淡雅，清廉做人，学生谨记在心！”

1983年，哥哥考入了菏泽师专。炎夏时节，父亲带哥哥来到荷塘边，把祖父当年叮嘱他的话说给哥哥听。哥哥说：“您已用行动告诉我应该如何为人师表，您放心，我会像莲花一样，不枝不蔓，心无旁骛，把全部的心思用于教书育人。”1988年，我也收到师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此时，昔日的荷塘已被村里改造为鱼塘，莲花不再盛开于清水之上，却牢牢地绽放在我的心里。我对父亲说：“您绘画水平那么高，您就画一幅荷花图吧，挂在厅堂上，让我们当做镜子。”再后来，弟弟也考入师范院校，父亲高兴地说：“真是家门有幸，我们家又多了一朵莲花。”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一晃，父亲已从岗位上退休十余年，但他依然履行着对我们的监督工作，不断察言观行，谆谆告诫，让我们在世风日下的时代一定保持清廉自律，不要做违背规矩、有违良心的事。莲花挂于厅堂，就如明镜高悬照耀我心，我们怎么会忘记心有莲花的教诲，做玷污教师身份的事呢！

我时常想，“心有莲花”的含义到底是什么。父亲和无数师德高尚的优秀教师用他们的行为为我揭示了答案：心有莲花，才能绽放如莲花一样的生命，才能轻言寡语，遇事不辩，优雅地站在三尺讲台，向学生释放发自灵魂深处的馨香，才能拒绝物质和名利的诱惑，滋养出淡雅清冽的生命韵味，也才能让校园如清清荷塘，把学生们的心灵洗涤得清纯干净。

去年暑假，我的儿子考入一所部署师范院校，成为一名光荣的免费师范生。我带他去看老宅的荷花图，告诉他教师的工作是一场修行，一定要心有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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