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啊菊

菊啊菊

　又是一度芳菲尽。

　　菊，你在的天国，可也有花飞花谢？可也有悲伤离别？

　　流光容易把人抛。在那个师范上学的许多日子，早已在记忆里渐行渐远，褪了色，模糊了。只有你，依旧定格在那一年的春天。素白衣，淡紫裙，真切的，冲着我微笑。菊，十年了，一直想你！却不敢写你。怕泪眼迷朦了那唯一的，一端维系着你的记忆。怕你不再来入我的梦。

　　今夜，月明。那些风儿，游走在季节的边缘。沉默的月儿，伴我一身萧索。这个时候，想起你。那时的你，清瘦，寡言，节俭，朴素。那双手，却特别的巧。织毛衣，做手工，都是新颖别致。尤其是织毛衣，棒针，钩针，菱花，扭花，孔雀翎。。。。你似乎是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每天晚上，或者周末，我们宿舍几个爱玩的丫头在呼朋聚友，或者游戏嬉闹的时候，你都是默默坐在一边，边拿着毛衣针上下翻飞，边听我们高谈阔论。有时候，我们就故意引你开口，拿你打趣，你却从来不接我们的茬，就只是笑。淡然的，微笑。菊啊，那时候，你的心，是怎样的一泓深潭？要不，怎会有这样的安宁，这样的沉静？因了你，我也拿起了毛衣针，想给母亲和刚面世的小侄子，各打一件毛衣，可是那个时候，我太“忙”了，逛街，看小说，聚朋友。往往起了头，就扔一边，不管了。你无事时候，就会拾起那刚起了头的毛活，替我完成。十多年过去，那两件毛衣，早已跟蹒跚而来的一个个春天一起，消失在流光的缝隙里了，可是，菊，你那低首微笑的从容，淡定，却经常跟头上那轮皎月，一起明净着我那颗常常会不切实际的，浮躁的心……

　　你节俭。凡事能省则省。三年里，没见你买过一件衣服。一身校服，陪你度过了三年花样的年华。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你那条毛巾。忘记一开学你带来的时候是不是新的了，只记得到毕业的时候，你的毛巾已经薄成了纱布状，花色早已褪尽，只是那么微黄淡白的一条，依稀是毛巾的样子。你从来不跟我们提起你的家和家人，但还是从你同乡的口中知道你的些许情况，你父母老迈，兄弟姊妹很多。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学校里，来自农村的孩子，很多。可是，节俭到你这个程度的，只有你一人吧？

　　你经常说，怕一个人在家，即使是白天。问你怕什么，你又说不出，只是觉得怕，觉得心慌，一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往外逃。可是，春天的那个周末，我们宿舍几个商量着去春游，你却死活不去，宁愿一个人留在宿舍里。我们轮番劝说甚至跟你急，说不用你有任何花费。你就干脆拿起刚起头的毛活，不理我们了。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两天以后回来的时候，你的毛衣，已经织完了大半。不知道，那两天，你是守着怎样的寂寞和忧惧，织着你的毛衣？亲爱的，菊啊！

　　还记得那次我们合唱比赛吗？我们班得了第一名。我们高兴的不得了，然后就是组织合影，我们宿舍几个准备合影的时候，找不见了你，我们分头找你，找了很久，直到人家摄影的要走了。我们五个只好合了一张。这是我们宿舍几个人唯一的一张合影。唯独少了你。后来知道，你是去还借来的白衬衣了，在人家宿舍门口等了几乎一下午。后来尽管我们商量着重新照一张合影，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实现。菊啊，难道这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吗？难道在那个时候，上苍就昭示着，你要早早的离开我们？你留给我的唯一一张照片，就是在临毕业的那个春末，在我反复的央求下，你尽管不情愿，还是穿着借来的素白上衣，浅紫裙子，扶着操场上那颗小树，微笑着，照了一张相……今夜，月华满地，落英满地，那份想念，却只是跟游荡的风儿一起，摇曳着，翻飞着，不曾有半会儿陨落……

　　还记得在那个期末考试的前夜吗，平时贪玩的我们打着手电开夜车到了十二点。不知道谁开的头，都开始谈起了自己将来要嫁的白马王子了，谈的兴高采烈。我甚至大言我将来非大才子不嫁呢。唯独你不语。我们最后就联合追问你，你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我将来，谁也不嫁……

　　可是，后来你还是嫁了。毕业了，我们各自分配到了自己的家乡。我在一个师范附属小学。你分到了你镇上的一个小学。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话也不十分方便，便写信。往往是我给你两封，你回我一封。而且也都是寥寥数语。但我还是从里面了解了你的情况。知道你毕业不久就嫁了，嫁给了镇上一个中学教师。知道你过的还好。那时候我真忙啊。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恋爱、结婚、蜜月。给你的信就疏了。直到有一天，同班的青，给我打来电话，说：“菊，不在了。产后大出血，死了。留下一个男孩。”我拿着电话怔了半天，后来，眼泪就流下来了。菊啊，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经历了怎样的痛；不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牵挂和不甘，离开这个可憎恶又可留恋的尘世。可是，你这么突然，这么决绝的离开，没给我们任何人，一个告别的机会。那份无处告别的痛，这么久的，噬着我的心。菊啊！

　　岁月的场院里,廊桥易老,东风易老。我，也被岁华夺去了青春，慢慢的老了。菊，只有你，依旧美丽在我的梦里。素白衣，淡紫裙，真切的，对着我微笑……


[ 本帖最后由 金逍 于 2009-4-22 16:3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