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影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4 编辑 <br /><br /> 墙上的影子

武志强


　　灯光照射下，墙上的影子，那就是我。是我的影子，笨拙、模糊而温暖。那就是我啊，就像一首歌中唱的，我却看不清自己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有好多时光如水一般漫过那影子，那影子是生命寂寞沉淀的部分。
　　在地上走远了，累了，就上墙了，墙就是影子的床，能在上面休息、睡眠、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开花了，花把梦都覆盖了。
　　人在，影子就在，或者说，影子在，人就在。这影子是有温度的，有生命呼吸。我与我的影子相互依恋。影子像意境一样幽深，有时它像个成熟的大人，有时又像孩子一样单纯、无知。光照中，阴影里，我听到影子在笑，笑声很脆，小妖似的。真是个影子呢，一转身，它就逃走了。
　　我四处寻找我的影子，原来它在墙上呢，但它一声不吭，看着我找它找的着急，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我看着我的影子，它是我生命存在的某种幻现。我看不清它的面目，影子是没有面目的，影子是模糊的一团。明珠有泪，暖玉生烟，如果影子是可珍惜的，那么影子里有什么？墙上的影子，又像是一团模糊的岁月，有着岁月里的温存，是可亲近的。
　　我看见影子在墙上爬，爬得很慢。我说：“我要追上你了。”结果我走了很久都没追上，也许我再走一个月都追不上。影子距离我们很远，像梦想一样远。当然也有离我们很近的影子，我们可以温存它，像爱人一样抱在怀里，让时光停住。
　　影子在墙上呢，我这样说着，心里先就有了一份发现的喜悦，觉得人世是可安稳的，是有快乐可言的，甚至是大的快乐。我打开一盏灯，那是能造出墙上影子的灯。灯光把我的身影放大在墙上，尽管庞大，但那里有庞大无边的喜悦。所以我看着我的影子，总是显得津津有味，回味不止，像是参加一场盛宴，品味一道每餐。
　　墙上的影子，那是另一种光阴，在另一个世界里活着，是我们追逐不到的，它属于未来，抑或属于过去。墙上的影子，就是一个问号。我看见它的时候，就在心里疑问着自己，听着它不停的敲打着我的心房。
　　由影子我想到光明，那制造影子的光明，它在影子背后。我想起花瓣，曾经的花瓣，影子是光明的一半，花瓣是果实的一半。我记得它们是两片，现在只剩下一片，就像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故事一样，故事都凋零了，没有几片了，看着我的人生就有几分的孤零和苍凉。从前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后来才发觉我是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三个，那已经分离出去的我，就像飘零的花瓣，我由此看到自己破碎的程度。这使我不禁有几分的惊讶，我原来是如此啊。
　　我看着墙上的影子，我可以羡慕的影子，它在这时刻是安详的，可以亲近和温存的。那些事都过去了，那些风雪都已挡在了门外，我们选择了各自不同的生活，我们把自己的生活轨迹犁铧一样深深刻下去。12岁的影子不同于20 岁的影子，20岁的影子不同于40岁的影子。那种观照的心情就不同，看见别人花开了，自己的花瓣却凋零了，轻轻笑一声：“这是历史规律。”自己先就装出一份轻松，不让人看出自己内心里有着感伤。再说成长中的烦恼，就是装嫩了，你都多大了，于是自己在人前提都不提，只是心里有点那个，花瓣从自己身上随风而去了，感觉到一份空旷和辽远。
　　这个时候看见墙上的影子，就想让影子留下来，怕影子再溜走，怕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光阴再失去，于是专注地盯着那影子看，变化着各种角度去看，试图发现一些什么新的内容，想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它。在那影子的后面藏着些什么呢？是我的前世？是我的来生？
　　光与影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谁都离不开谁，在默默的潜藏里包含了一份温存的爱，所以我一时间百感交集，泪流满面。因为我看见了自己，那影子里有我，那墙上的影子就是我。即使时光流转，失去了太多东西，但转身还是能发现一个自己，藏在无言的观望里，藏在默默的光阴里。我伸出手去抚摸墙上的影子，抚摸那影子的全身，多么温暖啊，那手感温暖的流遍我全身，仿佛我从一个婴儿在慢慢长大，小小的影子变大了，快乐、单纯的影子里有了一份忧郁，忧郁的眼神化不开似的。就是在我背对它的时候，我也知道在我的身后有个影子，那影子在看着我，关注我，爱着我。知道我给不了它多少，它并不向我索取。它的单纯、明净和安静，给了我一点快乐。这其实是孩子式的快乐，所以是天真的快乐。
　　墙上的影子可以消失，光明也可以消失，但只要悉心把握，精心呵护，光明就能多在你心里呆一会儿，陪你坐坐，聊聊，或者什么都不说，只安静地坐着。墙上的影子，生命里温存时光的一部分，可以信赖的一朵花瓣。墙只是呈现，没有墙的时候，譬如我在路上走，影子也跟着我，只是我回到家的时候，影子也回家了。我在外面走累了，影子也跟着累了，累了的影子就上墙了，要休息了，入睡了。墙上的影子，那是我的守护神。我在想，我在做梦的时候，那影子就在守护着我的床榻，让我睡的安详，做梦也香甜。
　　墙上的影子，多少无言的时光流走了，充满的梦想也都一一破灭、离散了，怎么在看到你的时候，我仍会有一种怀春般的激动呢？啊啊，原来是看到我自己了，对我这个自恋者而言，发现墙上那是自己的影子，是显得多么的重要，多么的能够让心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