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城生活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23 编辑 <br /><br />　　小城生活
　　文／惊涛拍案
　　小城生活无疑是平淡而舒缓的，和乡村相比，除了多了一些水泥地面、楼房和车子，少了一些庄稼和牛马，少了鸡鸭成群的喧闹和狗的叫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你在小城里生活，随便走远一点，就可以在任何方向，任何地方，发现一块庄稼地，看到一群在脏河里游泳的鸭子。也就是说，你之于小城，如同一个蛰居者之于乡村，完全都是一种旁观者的心态，这样的心态，逐渐地造就了你平淡的个性，许多时候，你也和在村子里生活一样，有了极为合拍的节奏。
　　小城比村子大点，发生的新鲜事情多点，偶尔，你的生活节奏突然地加快了一下，但是，你刚要兴奋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却发现，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这个小城，仍然以它历来的速度，缓慢的进行着一切。
　　每天的噩梦，常常是一场车祸，一个熟人的消失，某个关于环境的传言，等等，它们都在某个时刻隐藏着，不经意地冒出来，让人惊骇，让人恐惧，让人忽然跳出原来的平静，惊讶地发现，这个温柔平静的小城，似乎处处暗藏着杀机，于是，对亲人们就格外的关心，对朋友就格外的热情，走到哪里，都小心翼翼，尤其，在过马路的时候，常常惊恐地四处张望，害怕某辆喝醉的车子，迷迷糊糊地冲过来——生命的可贵和可爱，常常就在这个时刻最为真切，而这，似乎是在村子里生活所不能体验到的。村子里发节奏常常比这里更为缓慢，天灾人祸，往往也比这里更为稀少和缓慢，你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突然的事情似乎很少，除了少数早就在预料之中的老人去世，年轻人身上的突然变故，往往极少，他们都和以前一样，平淡地过着日子，小小的快乐不断地冒出来，然后消失，一切一如既往，他们的心态那么平静，欢乐和满足常常在一些细微的动作上呈现出来，让人感到温暖。
　　温暖这个词，不是用来说的，而是用来体会的。老人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孩子们的无拘无束，年轻人有些过格的玩笑，都是一种温暖，甚至，鸡鸭向自己讨食，小狗对着你摇尾巴，小牛撒娇，小羊爬到墙头上顽皮，成片的庄稼等待着你去收割，都是一种温暖。而在小城里，这些温暖，都回荡在你回家的路上，都摊开在梦里，你可以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梦可以做，但是，从小生活在小城里的孩子们，常常为了某个许诺，为了某个游戏，而在睡梦里笑出声来，让你感到，原来，没有村子里生活的那些日子，孩子们照样能生活得快快乐乐。
　　小城的小，在于你走在大街上，就像走在老家的巷子里一样，能随时遇到熟人，而熟人的脸，总是老远就快乐地向你发射光波和电波，你能从无数陌生的人群里一下子就感觉到。熟人们总有一些新闻，单位上的变动了，官职上的升迁了，家庭里的变化了，孩子们的学业了……熟人见面，就是分享着这些新闻带来的惊讶和惊叹，然后唏嘘，然后分手，慢慢地接受并习惯这些变化——时间会淡化我们所有的感受，这些新闻，最终，成为历史，所不变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总在心里撞来撞去，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我们忙来忙去，就是为了寻找这些事情的出口。
　　缓慢的生活节奏，无疑能给人带来平和的心态，事情一旦忽然加快速度，我们在恍惚之中，就无法找到落脚点。你有了落脚点，才能找到自己心理平衡的标准，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也才能让自己平和的接受这一切。小城里，你所谓的仇人并不多，这是因为，除了单位上的利害冲突，和邻里之间偶尔地龌龊，并没有什么人可以称为你的仇人，而许多仇人，常常能因为一个笑容，一句话，或者某一方的工作调整，而迅速的化干戈为玉帛——都在小城里生活，都是客居在外的异乡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讨生活，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和艰难，都知道“能凑在一起是缘分”这个道理，所以，当你逐渐到了一定的年龄，当你忽然看开了某些“死结”，当你忽然觉悟了某个死理，一切就在一瞬间迎刃而解了。这里没有世袭的那些仇恨，没有刻骨的家族矛盾，客居者的某些摩擦，因为时间的消失，而逐渐缓解，进而消失。
　　小城的快乐，在于它对你各种诱惑的稀少和平淡，在于压力的可有可无。这里没有大都市的那种严重的竞争，没有各种争分夺秒的考验。你可以散步，可以喝小酒，可以打牌，可以顺着一条路或者是一条河，慢慢地走到庄稼地里去，你可以把工作暂时放一放，可以懒散地看看电视，看看书，可以和孩子一起玩玩游戏，甚至，你可以撒谎请个假，随便地去做点什么，一些事情，只有放一放，才能重新获得奇特的结果。生命的快乐，有时候是从速度里获得，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缓慢的过程里才慢慢放射出光华，如同一把菜刀，你要慢慢地磨，才能出现锋刃和光芒。
　小城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总是那么几个人的。红白喜事、聚餐、会议、打牌、吹牛、散步、闲聊……你做任何事情，本来陌生的人，只要三言两语，总能找到大家共同熟悉的人，他们都能通过同学、战友、亲戚、邻居、老家的某个乡邻……与你联系在一起，话说过、牛吹过、酒喝过，你们就成了熟人。所以，任何一个人，在某个场合，做的任何事情，如果成了新闻，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大家口头上的新闻联播。就因为这个，小城里做梦想发大财的人，办了个男女混合的游泳池，结果，门厅冷落，最终，关门大吉。找个情人的人，总是偷偷摸摸地宁可花大钱去外地，到外县去逍遥，也不敢在本地公开露面。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更是不敢在公开场合说大话，说某人的坏话，也不敢说些自己掌握的内部消息。时间久了，人们的自我约束能力都很强，如同有人说的，素质很高，文明程度很高，让某些当家人听了，心里就美滋滋的。
　　在小城里生活，虽然是缓慢的，平淡的，但是心情是愉悦的，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工资和收入低而精神面临崩溃。谁家的孩子，大学刚刚毕业，就在深圳或者是上海找到工作，工资是马上要退休的他老子的几倍甚至是十几倍，但听了的人也只是坦然接受，理由就是“高收入高消费”，并没有羡慕得要死要活的半点意思。同样的，一些回到老家工作的人，也并没有对出国甚至定居国外的同学有多么羡慕，因为，这里的人是轻松的，逍遥的，而在国外，纵然挣到了大钱，可是，应付基本的生活还是焦虑紧张得很，而在这里，钱不多，却住上了新楼房，而且，心情轻松、生活潇洒，紧张居然很难找到。所谓知足常乐，是大家最为欣慰的。
　　在小城里讨生活，时间久了，就和在村子里一样，顶着被一些人蔑视的压力，因为大家都这样，就自在的过着日子，如同电信大楼上的钟表，你看和不看，都那么不紧不慢地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