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亲吻土地的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37 编辑 <br /><br />
　提起笔，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幅画面，烈日当午，一个手拿锄头的人，偻着身子，一起一伏，远处看来，像是在亲吻土地。这总能让我想起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彻头彻尾的农民，深深爱着他的土地。近几年我和弟弟妹妹们都成了家，我妈给我看着孩子，我想把他接回来，可是父亲不来，他是舍不得他的一亩三分地。他经常说，农民不种地还叫农民吗。他在城里住不习惯，我给他找了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在单位发发报纸，他不肯，伺候别人的活干不了，还不如伺候地呢。就此作罢，我也打消了接他来的念头。
　 虚荣
　　每次我回老家的时候，父亲总让我和他一起到地里去。对此，我有些不以为意。我从初中到外地上学，就脱离了农活，我对农活不感冒，也做不好，可是父亲却依然让我去。去就去呗，去地里路上遇到很多村里的人，就得一一打招呼。“上地啊？大志回来了？现在出息了。”村里的叔叔大爷们每次都要寒暄，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他很享受这个问话的过程。“大志出息了，还去地里干活啊？”没等我回答，父亲开始说话了，“再大的官也不能忘本，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农民的孩子，何况他就是一科长”。听他的语气，科长不是什么官，就是一称呼而已。我是我们村第一批考走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考到一行政单位，在城里安了家。在他们看来，我这算是出息了，谁能理解我在城里小小的卑微。
　　到地里，我正准备拿起铁锹，当时家里要给三亩的麦子浇水。父亲却拦住了我，“你放下，我来。你这身衣服哪是干活的啊，倒像是视察工作的。”我立马红了脸，早知道就在家里换身衣服回来了。可是父亲催的紧，我来不及换啊。
　　“爹，你让我上地里来，却不让我干活，咋回事嘛？”我不解的问父亲，父亲也不搭我的话。就拿起铁锹到地那头去了。看着父亲那一深一浅的脚印，佝偻的背影，我禁不住心酸。虽说我在城里安了家，可是买房子时，父亲送来省吃俭用的五万块钱。我知道，他真的不容易。我和弟弟安了家，家里翻盖房子，奶奶一直有病需要依赖药物，如今，60多的年纪还在干繁重的农活。
　　晚上吃饭时，父亲给我说了为什么让我到地里来的缘由。大家都认为你出息了，咱也不能忘本。要随时记得你爹、你爷爷都是农民。违法的事不能干，不要让别人戳咱的脊梁骨。我觉得父亲真是小题大做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小科长，能犯什么错误啊。父亲真是杞人忧天。父亲喝了一点小酒，“我就是让你知道，你上大学不容易，你的学费乡里乡亲帮了不少忙，现在咱不能忘本。
　 温暖
　　工作业余的时候，我喜欢写点小文章。写的多了，也偶尔上报。父亲总会把带有我名字的报纸积攒起来。有一次，他还复印了很多份。给我的叔叔、伯伯，一些邻居送，“我家大志发表文章了，你看看，这儿有他的名字。我觉得父亲的行为很可笑，制止过几次，他也不听，依然重犯。
　　有次回家的时候，父亲把他整理的报纸拿给我看，还有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的写着：3月5日，《xx晚报》上面发表《无法逝去的爱》，语言很好，但是故事不感人，忒假。5月13日，《xx报》上面发表《心中的梦想》，写的还是不错，就是结尾不行，有点拖拉。7月8日，《xx》杂志发表《母亲的菜园》，写的不错，继续加油……笔记写了好几页，还有建议，我深深地被父亲感动了。这个仅仅有初中学历的人，这样认真地做笔记，只因为上面有他儿子的名字。这个世界很大，国家大事很多，在他看来，儿子的文章上报了，这就是大事。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出来了，心里暖暖的。
　 流泪
　　父亲在我心中一直像山一样伟大。我从小时候就崇拜他，崇拜他的为人和做事。他一直是很阳刚的汉子，可是我却忽略了时光的残酷。
　　才50多岁的父亲，看上去像是60多，走在路上，经常被别人称为“老大爷”。看着父亲日渐发白的头发，真是为他心疼。不想让父亲这么操劳，他还不听。说等着弟弟也买了楼，他就享清福了。可是，他怎么知道？他一天天的努力怎能抵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可是我不想那么打击他。
　　三年前，突然接到老家弟弟的电话，父亲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了，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天要塌了一般。匆匆忙忙赶回老家，父亲整个腿部全是打着石膏，一动也不能动，他的眼神很憔悴，眉宇间有些细微的汗，我知道一定是很疼，他强忍着疼痛，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他的脆弱，可是他已是50多岁的老人了。
　　我背过脸去，眼泪不听使唤。埋怨着父亲，爹，早就让你别干了，你不听。父亲勉强一笑，哭啥，傻孩子，我捡了一条命，你说命大不命大。大夫说了，不影响走路，最多躺几个月。
　　从不信神的我，自从父亲躺在病床后，我就开始念叨神，让老天满足这个老人的愿望，让他站起来，这个家还需要他。
　　不知是我的念叨灵验，还是父亲曾有着当兵的经历，身体条件不错，不到三个月，父亲竟然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还有些颤颤巍巍，连医生也觉得惊奇，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努力，他的心中一定有个信念，不能倒下去，老大的孩子还小，老二还没有成家，这个家还需要他。
　　近几年，我和弟弟都成了家，父亲的一块心病也去掉了。但是，他仍然乐此不疲地侍弄他的地，农闲的时候，就到我这里看看。但是住不到两天就回家了。我不再强迫他进城，他离不开他的地。
　　写到这里，眼泪又浸满了我的眼睛。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一个常年生活在土地离不开土地的老人，中国千千万万农民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