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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时间之战(系列散文40-41)

2021-12-24抒情散文冉正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11 编辑

时间之战(40-41)
冉正万40、痛我见过最痛的痛。二叔家里养了一头大水牛,一爱打架,二爱骑别人家的母牛。二叔决定将它骟掉。冉姓坝有两种骟法,一种是用……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11 编辑 <br /><br />时间之战(40-41)
冉正万
  40、痛
  我见过最痛的痛。
  二叔家里养了一头大水牛,一爱打架,二爱骑别人家的母牛。二叔决定将它骟掉。冉姓坝有两种骟法,一种是用刀子把睾丸摘掉,另一种是不需摘除,用锤子把它击碎。据说前一种骟法牛的体力会下降,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后一种。
  这天,二叔请了四个人来帮忙,他把大水牛牵到院坝里,其中一个人脱下一件衣服罩在它头上,把袖子拴在颈子下面,遮住它的眼睛。这人说:“不能让它看见我,看见了下回碰上了可不得了。”大水牛很不舒服,不过呼吸倒还顺畅,它甩了几下头,没法把衣服甩掉,虽然看不见眼前的物体,但还能感到一片朦朦胧胧的浑光,加上二叔不停地轻轻拍它的肩胛安慰它,它便不再甩了。二叔他们把绳子绕水牛的腿上,水牛毫无戒心,以为不过是像叫它耕地一样,他们需要它干另外一件什么活。它放心地站着,甚至还伸出舌头友好地舔了舔二叔的手。他们把绳子缠好后,一边站两个人,“嗨”的一声,同时发力,绳子收拢来,把大水牛四条腿捆成个粽子,它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倒在地上。巨大的身体倒下去时,沉闷地响了一声。它昂起头,想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它的头立即被按了下去,他们在它头上压了一根杠子,杠子两端坐了两个人。随后又在腰上加了一根杠子,也是一边坐一个人。这样它就没法动弹了。它便完全处在恐怖和黑暗中了。
  这天放学早,我跟在二叔家老三后面去看稀奇,老三和我同班,说他家骟牛,家里把牛蛋炒了,一定会给他留一点。所以我一半看稀奇,一半是想沾老三的光,那时候很少有肉吃。到家时牛刚被放倒在地,老三从大人嘴里得知锤骟,不取蛋子。气得他骂了一句:捶、捶个鸡巴!几个大人哈哈笑。
  二叔不敢下手,请另外一个人替他捶。这人找了一个小木凳,把大水牛那两枚饱满雄壮的蛋子掏出来,放在木凳上,揉了揉,喷了一口酒,然后举起木锤,一锤打在那两枚饱满的蛋子上。
梆!
  什么叫痛?第一下捶下去,它感觉不爽不快,拖泥带水,但这种痛是缠绵的,传遍全身每一个毛孔,使它呼吸也发生困难。坐在杠子上的人说:“既要把里面的蛋捶散,又不能把蛋襄捶破,所以用力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轮锤子的人说:“晓得!”
梆!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这种痛是尖锐的,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水牛泪流满面地哀叫起来。
梆!
  身上每一根毛都在痛。每捶一下,它都身不由己地痉挛。它的眼泪把罩在头上的衣服都濡湿了。“行了,差不多了。”“不行,还要来几下。”
  梆!
  梆!
  梆!
  他们放开它的时候,它全身发抖,站起来又倒下去。其中一个人说,不能再让它倒,再倒下会死掉的。他们扶着它,让它慢慢把体内的力量集中到四条腿上。然后才把它牵到圈里,解掉头上的衣服。
  二叔亲自给大水牛熬米汤,米汤熬好后,大水牛一口也没喝。它又渴又饿,可它一口也喝不下去。它把头伸进米汤盆,只闻了一下便把头抬起来,任米汤从胡子上淅淅沥沥地流下去。二娘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泪眼汪汪地说:“造孽呀。”二娘说:“好在是养牲,如果是人,怕祖宗八代都要被它骂尽哩。”
  二娘对大水牛说:“乖,你喝一口,就喝一口,喝一口就好了。”大水牛轻轻喝了一口,再也不喝了。二娘说:“可怜死了,二世再也不要变牛了。”大水牛难受得发慌,长长地嗯啦一声,二娘以为它听懂了她的话,便继续往下唠叨:“变猪虽然被杀,但只痛那一下;变猫要咬耗子,但它们可以把咬耗子当玩意耍;变狗吃屎,其实没哪个逼它,是它自己要吃。说起来做人也苦,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劳动。但和牛比起来,还是做牛最苦。下世你若是要变人,过了奈何桥,一定要看准路走,千万不要再变牛了。”
  我看见大水牛的蛋囊肿像篮球那么大,眼睛里的泪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淌,那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让我终身难忘。
  41、猎人的狗
  冉姓坝的猎户不多。主要是因为大家都看不起打猎为生的人,说打猎的人喝嘘呐喊,吃的是讨饭。冉姓坝只有两个人喜欢打猎,一个姓肖,一个是我二叔。姓肖的人用猎枪,我二叔用猎狗。如果猎物小,他们便各干各的。如果猎物大,有搞头,他们便联合作战。二叔上山的时候,一边吹羊角,一边骂狗,大将出征一般。如果打到猎物,他会吹着凯旋的调子进村。如果没打到,他不声不响,害羞一般悄悄回屋。
  二叔养了四五条狗,全都没有尾巴,这些狗半岁的时候,二叔把它们的尾巴搭在矮板凳上,齐根剁下来。这一方面为了打猎的时跑起来方便,以免尾巴挂在刺藤上影响速度,另一方面是为了在猎物面前藏起它们的胆怯。有些狗遇到大猎物会夹起尾巴,这时候猎物会向它反扑,趁它后退时跑掉。
  这些猎狗个头并不大,瘦瘦的,嘴又尖又长,追起猎物来,有一股狠劲和韧劲。它们对人的呐喊助威非常在乎,你喊得越凶,它们追得越紧。打到猎物,二叔给它们的报酬是猎物的头和部分内脏。为了这不多的奖赏,它们互相撕咬追打,搞得满身是伤,比追赶猎物的时候还累。如果伤得太重,尤其是伤到腿上,那可是致命的。二叔会把这些“没用”的狗毫不留情地杀掉。
  这些没有尾巴的狗常常让人产生联想,这样的联想在人间从未间断过,几乎所有的描绘和比喻都不再新鲜,可它们却像真理一样,永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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