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挑灯闲坐说丽江（5）

　　徜徉于丽江山水，于我，已经第七次了。我能如数家珍一样地絮叨出它那连贯千年的人文景观，譬如：东巴文化、纳西古乐、白沙明代建筑群、白沙壁画、福国寺五凤楼、永宁扎美喇嘛寺；即使叫我闭上眼睛，我也能描绘出丽江那许多的集阳刚与阴柔双美为一身的自然风光，譬如：秋波频递的黑龙潭、昂首天咫尺的玉龙雪山、极具神奇色彩的云杉坪、滇省众山之祖老君山、万里长江第一湾、神奇的东方女儿国泸沽湖、惊涛骇浪中的虎跳峡、玉峰寺与万朵山茶、北岳庙和那古唐柏。对丽江，我只有重重叠叠的赞叹，只有永永远远的情思。挑灯闲坐说丽江，说尽了丽江的“小桥、流水、古道、人家”那恬静的居住环境，说了尽丽江源远流长的厚重文化，说尽了让人们垂涎三尺的风味美食，我想将我余下的笔墨泼洒在丽江的奇山秀水之上，我迫不及待地想说说它们，提起它们，我的心中便涌现着千言万语，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有忧心如捣的焦虑，也有翘首盼望的憧憬…… 　　第一次上云杉坪是1992年，骑马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登上深藏于玉龙雪山东麓的云杉坪。初春的云杉坪真幽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神秘的香味，深深地吸一口湿润润的空气，这素未平生的云杉坪，便使我有了一种旅尘顿消的清爽和似曾相识的亲切。这种触心的亲切，却不是因为云杉坪的幽静秀美，而是这雪峰拱卫、密林环绕、草甸青青的云杉坪竟是“玉龙山中的殉情地” ！
　　由于无法获得自己向往的幸福，倔强的纳西青年便抱着“生不同衾，死则同穴”的思想，穿上漂亮衣服，带上美食好酒，相约到“玉龙第三帝国”——云杉坪殉情自杀。在风景秀美的云杉坪，他们尽情地饮食、跳舞、做爱，最后双双服用“油煮黑草乌根”，让自杀的生命化成艳丽的玫瑰，与风一道飞翔，从此，他们便幸福地生活在山之高，云之巅。我不曾料到，一些平常的纳西青年，用不寻常的殉情举动留下了许多不平常的故事，竟让云杉坪获得穿越时空的力量和令人难以拒绝的磁性，形成了纳西人连死都不畏的重情传统，使丽江成为世界上的殉情之都。据有关资料介绍，昔日的丽江，几乎每家的家谱中都记载着其家庭成员中有一两个殉情死去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们围坐在自有幽抱密林下，听朋友动情地诵读纳西神话叙事长诗《鲁般鲁饶》，那是一个名叫美康久名金的纳西姑娘和心上人殉情的故事。黛黑如洗的密林，静静穆穆地立着，满眼草甸青青，野花妩媚，苍穹蔚蓝，微冷的阳光从树叶上筛下来，渗入皮肤，渗入血液，像可以洗涤灵魂的山泉，这里，大地很深，天空很高。我躺在草甸上，入迷地听朋友动情的朗诵，时而娓娓，时而悲怆，时而寂然无声。我聆听着纳西殉情男女的惊世之恸，我默默地看他脸上的悲哀，我努力演绎着这些凄艳故事，猜想着他们选择死亡的顿悟。
云杉坪真能让灵魂飘向“玉龙第三帝国”？
　　死亡真的是摆脱尘嚣世界的最佳办法？
　　靠近死亡真的是心灵的一种休息？
　　问云，云在飘逸，问雾，雾仍轻渺朦胧，问树，树不着一语看人来人去。身边，一棵不知名的锯齿细叶树，细细矮矮，摇曳着缨络一样的细碎蓝花。突兀之间，我想起家中床头花瓶里的“勿忘我”花，那幽幽的蓝竟与之一模一样！恰在这一刻，两只鸟开始了一高一低的脆唱，顿时，酝酿许久的泪泫然成了难以自禁的呜咽之声……
　　下山的时候，已是傍晚，初春的细雨匀匀地洒来，轻轻地打在身边宽宽的叶子上，酷似美康久名金向恋人倾诉情怀的口弦声，淅淅沥沥的余音悠悠不绝。路旁是各式各样的树，有风吹来，空中便飘舞着早谢的小花，纷纷扬扬的，心中又生出几分无奈的感觉。爱的真谛，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何时了结一样。然而，云杉坪告诉了我，有的爱，经过多年的美丽之后，会成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盛夏，能登上直插云霄的玉龙雪山观看雪景，是我“蓄谋已久”的美事，因为，炎炎夏日想起飞雪，便有晶晶的凉爽透入心底，身临其境的惬意准叫我陶醉不已。再者，玉龙雪山的四季，我唯留下夏季未曾拜访的遗憾，“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的玉龙雪山啊，我想念你！而今，真能于八月的溽热中走进盼望已久的晶莹世界，心中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
　　汽车沿山路弯曲而上，路旁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杉树。至山腰停车场，奔向登山索道。缓缓上行的缆车将腾云驾雾般的快意慷慨地给予了我，一会儿云来遮雾来绕，让我堕入五里雾而不知身于西东；一会儿又将苍苍茫茫的真容凸现，耳边尽是飞鸟的惊鸣和缆绳走动的嚓嚓声，让我惶惶然顿生粉身碎骨的恐惧。临近4500米缆车终点站时，天空中竟飘起匀匀的细雨，心儿美美地沉浸在凉幽幽的感觉之中。
　　走出缆车，我没有看到意想中的纷飞大雪，也没有看到数千里白雪绵亘的壮美景色，只有略带寒气的细雨在随风斜飘……我愕然了，这就是我作过痴痴之想的夏日雪山！？那让心连皱褶都抚平的皑皑白雪上哪去了？那横亘千里的晶莹莹的大玉龙哪去了？举目眺望，高耸的石峰一浪高似一浪地叠垒，嶙形怪石如刀削斧劈，轮廓峥嵘得让我眉峰紧锁。一阵雾来，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石峰被掩盖得无影无踪，雾散开时，又是石的世界，只有悬空的巨石上堆积着无尘的白雪，格外的光洁耀眼。我扶着岩石往上攀登，想到“飞鸟绝人踪灭”处和纯洁的白雪在一起。太艰难了，再奋力攀登也无法接近那皑皑白雪。于是，我只有颓唐坐在陡峭的石脊上，静心幻想，怀念那雪满山野起伏跌宕的玉龙雪山，怀念像风中展开的巨大锦缎，又如月光下洁白的大洋的壮美雪景。举目眺望，银扇一般的主峰高高矗立着，在蓝宝石一样的天空衬托下，白玉般闪耀着温润细腻的诱人荧光，它们是我唯一的慰籍……
　　我真不愿意相信，夏季的玉龙雪山竟会如此，到处都是山崩地裂般的嶙峋乱石，电击火烧一样的狰狞难看。威严的大玉龙啊，你为何只伫立在晶莹莹的扇子峰上？你为何不呼风唤雪让数千里大山白雪绵亘？然而，当我看到乱石间或行或站，或指手划脚，或高声喊叫，那源源不断的游人队伍时，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年复一年的游人如织，谁能堪受这样无休无止的烦扰？假若我是玉龙，我也只想端坐在高高的扇子峰上看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闹剧了！
　　还好，玉龙雪山没让我失望得一塌糊涂，夏季的玉龙雪山上，那瞬息万变的白云奇观堪称绝顶！圣洁的扇子峰周围，白絮白云白玉白雪常常交缠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辩。风起风疾时，白云像受惊的玉兔，恐惶惶四处飞奔逃窜，白云散开处，湛蓝的天空骤现，便清楚目睹到蓝天中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雪峰，白玉般温柔滋润，可爱之极。我想，倘若正值黄昏或黎明时分，准会有霞光中粉雕玉琢的雪峰，准会娇艳得让你顿生不可名状的欣喜。不一会儿，三四朵白云不知从何倏忽又至，和雪峰偎在一起，让你一时分不清哪是雪山，哪是白云，恩爱得亲密无间。转瞬间，又有再生的白云卷上青天，顿悟“雪之奇在云，云之奇在雪”的精辟描写，丽江诗人马子云的诗句真让我心悦诚服了。“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重复”，远远而望，白玉般的扇子雪峰，似乎凝然丝毫不动的样子，其实那里有白云白雪的酝酿，皑皑的雪被太阳一晒便生出白云，白云遇风常被吹散或卷上天空，白云遭遇冷空气又形成飘飘雨雪，如此反复，便造成玉龙雪山特有的雪云奇观。
　　乘缆车下山时，却没有了上山时的兴趣，心里尽是“玉龙雪山在蒸在煨”的景象，郁闷中，又想起了古城那流淌着灵气的水。我知道，雪山和冰川的融水是玉泉河水重要的补给水源，现在，因不控制游人数量，已使玉龙雪山雪线不断上升，长此以往，必将导致冰雪融水量减少的情况出现，那时，古城怎么办？“家家流水，户户垂柳”的美景是否还能千秋万代？我们是否还能享受清粼粼的波光和没有污染的古典之美？
　　雪山不雪已令我感慨丛生，
　　古城前程更让我忧心如捣！
　　 [ 本帖最后由 尕朵 于 2010-8-11 21: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