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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2021征文作品】编号22玉成 心中的田园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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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得见山水云蒸霞蔚却无法感知山水

    坐在田园的亭榭依旧向往静谧的田园——郭红亮

    自古以来,田园生活被描述成诗,描绘成画,诗情画意根植于心,成为伴随人一生的田园情结。“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大作家陶渊明笔下,辛苦的田间劳动是那样的美好,归耕园田,他引领风骚上千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呵呵,虽然早出晚归,先生种的又是什么鬼田!比起我们小区的广场舞大妈他可差远啦!

    从我十年前来到这里,楼下就有一大片草地,春天来了草长莺飞,夏天到了百草丰茂,南方滨海小镇没有秋冬,楼下的风景年复一年。肖阿姨来了!她从草窝里掀起一块废弃的床板,又拖走了一个床垫,把下面嫩黄的杂草清除干净,土翻一翻,往上拢一拢,她的两块地弄好了!撒上生菜浇上水,不出十天就发了芽。生菜从纽扣大小长到小孩拳头那样大,肖阿姨又开辟了两块新天地,她把生菜移植出来,最先拥有了四块菜田!等这些生菜进了儿子媳妇的饭碗,杨奶奶、李阿姨、涂大嫂等好多人都加入了垦荒大军。楼下本没有菜田,开垦的人多了,就有了大片的菜田。

    我站在楼上看风景,楼下的人在田里侍弄着蔬菜。蔬菜品种越来越多,有——

    油麦生菜茼蒿,

    番茄黄瓜豆角;

    红白萝卜茄子,

    大小白菜辣椒……

    下楼到菜田里去看看吧!丝瓜蔓爬满棚架,丝瓜花像一只只黄蝴蝶亲吻叶面,叶底碧绿的丝瓜则羞涩地打着纽,生怕别人看到似的。线椒叶子浓密,又弯又细,藏在枝叶深处,要不是变红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它。小尖椒没有浓密的叶,红红的上下左右长满枝头,就像头上扎满皮筋的小姑娘,又像逢年过节燃放的焰火,争先恐后,满头攒动。它们像是要蹦到天上去,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远方的田野。就在不远处,菜田里有两排玉米,玉米吐穗时最好看,红黄绿色的缨子像大姑娘的头绳,也像小媳妇儿捆在辫梢的花手绢儿,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玉米穗越长越大,叶子渐渐干枯,黄儿吧唧的,玉米一掰,蜀黍杆站在那里没人管没人问了。玉米是涂大嫂种的,她三伏天中了风,去了趟医院留下了后遗症,一条腿一条胳膊不随和。从此园里不见她俏丽的身影,菜田也慢慢被别人占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棵玉米就像她的一生!

    我们老家也种玉米,十月份城里人过黄金周,乡下人过丰收节。掰玉米,碎秸秆,犁地,耙地。到了寒露,耩上小麦,到年底这段时间都是农闲。打小起这段时间我很少看到爸爸,家里头人多地少产量低,他出门为我和哥哥姐姐们挣学费。过年了,爸爸回来了,把钱交给妈妈,扯衣裳,办年货,一家人欢欢喜喜过个年。不到二月二,爸爸就又出远门了,洛阳,灵宝,出了函谷关就是陕西。妈妈在家操持家务,忙完家里忙地里,忙不过来了叫上哥哥姐姐们帮忙。小满一过,妈妈说,过几天你爸爸就回来啦。“昨夜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麦熟三晌,蚕老一时。该动镰了!头天爸爸就把镰刀磨好了,架子车打足了气,绳子、堵头一应俱全。第二天天没亮,爸爸趴在我耳边轻声说:“麦地里逮兔子,去不去?”我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东方泛起鱼肚白,一家人浩浩荡荡来到地里,有几家比我们还早嘞!爸妈割的快,三五下就是一个麦个儿,我的任务是把麦个儿抱到田垄上,收完就要趁墒点玉米。我那时候也就小学三年级,个头比麦个儿高一点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农村的孩子早下田。那天我一心想着逮兔子,根本没有心思干活,何况麦个儿又粗又沉!抱了一会儿,抱不动了,我把麦个儿摆在一起,往上面一躺撂挑子不干了。快要睡着的时候,只听哥哥喊了一声:“快点,兔子!”我应声而起,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几株小麦在摇晃,我兔子一样跑过去,朝着那片麦子扑了上去,我小心翼翼摸了摸肚子下面,除了一根木棒,别无他物,从全家人的哄笑声里我知道又被捉弄了。妈妈埋怨哥哥:“你逗他干啥,你看趟倒那么多麦!”哥哥说我:“狗黑子吃饱不打仗!”“就是,就是。”姐姐也跟着起哄。我悻悻地走到一边,心安理得地玩去了……天亮了,青龙山头霞光四射,不一会太阳就露出了笑脸。麦田割了一半,割出来的空地也种上了玉米,装车,回家!爸爸驾车,哥哥用绳子在前面拉,妈妈和姐姐在后面推,我坐在麦垛上,紧紧抓住车缆绳,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那时候日子是真叫艰难,割麦,打场,晒干,缴公粮,即使颗粒归仓,剩的粮食也根本不够吃。我至今也不知道当年爸妈是怎样去乡里缴的公粮,中午有没有下馆子吃饭;爸爸出去打的是啥工,活重不重,一个月到底多少钱;妈妈为了不让我们挨饿受冻又是怎样的朴素节俭……爸妈千辛万苦把我们几个养大,供我们读书识字,说他们没有文化不能再让我们当睁眼瞎。一九九八年,我已经参加工作,我的大儿子也出生了,这一年我们这里取消了农业税,什么村提留乡统筹教育附加费等等统统成了历史!政府还发了合同书,上面写着1998—2028土地政策三十年不改变。田地还是那么多,人口添了好几个,物价开始上涨,涨幅比粮价不知高了多少倍!老辈人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让孩子跳出农门,供孩子读书,工作,买房,结婚,生子……等孙子孙女长大了,老家住不惯,一个劲嚷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有了新家忘了老家。八零后九零后借口忙着工作,小孩上学,实际上是不想离开城里的安乐窝。唉!真应验了那首歌谣:“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儿不要娘!”

    小时候喜欢站在房顶眺望远方,东边有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山的那边有外婆家。跟着妈妈回娘家是最开心的事了,每次我们几个都会在山顶上俯视村庄,辨认着哪里是我们的家,哪里是我们的麦田。那时候的田野清一色的绿或者清一色的黄。东河、西河、钱坡、南地、北坡……妈妈说,大集体的时候她和爸爸都在那里劳动过,后来包产到户,我家的责任田才分在了钱坡。在这一亩多麦田里,爸妈流下了多少汗水,播种了多少希望,我们小孩子怎么体会得到!在艰难困苦的岁月,这块麦田养活了我们全家,爸妈说老了也要埋在这里,埋在这里不挨饿,不寂寞……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早清明晚十月一,只要疫情不严重,我都要回家给爸妈和外婆上坟。站在山顶上,俯视我的村庄,庄稼地里不再是一片绿或者一片黄,多了一排又一排的猪舍,一个又一个的兔场,多了十几间往城里卖水的机井屋,还有很多无人耕种的良田。村庄与田野没有了明显的界限,房子越来越多,农田一点点被蚕食分割。那些空地的主人,也许像我一样,走着跟父辈同样的路,为了子女,为了生活,告别自己的家园,在异地他乡开辟着新的田园。

    ……

    我在楼下的菜田里久久徘徊,一边回忆一边伤感。望着菜田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再也见不到的爸爸、妈妈、哥哥、大姐,“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忽然间我明白了,我心中的田园是记忆中的过往,是期待着的明天,是出村后的泪眼回望,是回家时家人的笑脸,是我一宿一宿的思念,是爸爸妈妈默默守望着的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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