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躺平，吃着鸡腿看电视

跟一位长者聊天儿，他问我：“什么是躺平？”我说也没个明确定义，大致就是说不奋斗了吧。他又问：“现在躺平的年轻人多吗？”我想了想说，嘴巴上说这个的很多，但真正彻底躺平不奋斗的还是很少见，我身边就没见过。

躺平，听起来只需要往下一躺就行了，但是谈何容易。首先现在不结婚生子的虽然越来越多，但终归还是少数，而一旦结婚，另一半允许你躺平吗？如果再有了孩子，你好意思躺平吗？就如今的竞争，只要当父母的躺平，当孩子的未来大概率挺惨。

前两天看口述历史，里面说到有个妇女，老公在文革中受到迫害，她独自拉扯大了五六个孩子，而且孩子个个有出息。这种事儿，现在还会发生吗？你买不起学区房，上不起好的培训班，如何跟人家名校名师教大的孩子拼？更何况，如今中考还开始考体育和艺术了，有那钱去培养吗？

这么一说，我都想躺平了，我这人有个饺子吃就行，但是不能啊，我有老婆孩子。微信群里看到一张图片，是某餐饮企业的职工穿着工装在门口跳舞招徕顾客的，配的文字是：“你躺平了，你老婆就要在马路上跳舞给别人看。”嗯，在马路上跳舞给别人看这事儿是否光彩，仁者见仁，总归是不违法。

就算不结婚不生孩子，多数人也不敢躺平，父母的养老还需要人和钱呢。能够狠下心什么都不管了躺平的，确实是少数，不会比敢于生三胎的更多。一个孩子就够头疼了，天天才读一年级，他就想躺平了，不上学，天天看电视和玩。按说，如果他一辈子的追求就是看电视和吃鸡腿，我其实可以同意让他躺平的，家里这点钱还是有，但是，我敢信他吗？

他将来如果想结婚呢？有几个女的就只是安于一辈子陪他吃鸡腿和看电视？新房子，新手机，新衣服和化妆品这些都不要的？也不想着出去旅游？不要孩子？就算有这样的女的，谁敢保证他俩刚好就互相看得上？鸡腿，真能一辈子吃不腻？其他好吃的不想尝尝？我是不信的，天天除了鸡腿，也还想吃烤鸭和冰淇淋呢。

想要的不少，想付出的呢？小家伙前天做作业又跟我尥蹶子了，我差点揍他。终于没有真揍，叶子在边上提醒我：“你控制一下你的脾气！”我这边刚跟小家伙放了几句狠话，他就跟小狗一样哭着张牙舞爪地先对我动手了。最后还不是算了，慢慢再教育，先出去吃饭。躺平是他想要的，出去吃好的，也是。

有多少上班族，跟我一样，下班了回家就想往沙发上或者床上一躺，玩手机？但也就是想想，你家里有人做饭吗？你叫外卖就算不考虑成本，另一半和孩子答应吗？嗯，我倒是不用做饭的，一般叶子都已经烧好了。但是，你当她没怨气吗？她也想躺平呢。我也知道她辛苦，但是她有时候说多了，我也会烦，然后说：“在家比上班累，那你就出去上班，赚的钱都用来请保姆，让保姆干。”

叶子烧好晚饭，饭后我洗碗擦灶台，跪地上擦厨房的地板砖，而她要辅导孩子作业。天天就轻松吗？他白天上了一天课，回家除了作业，还要练字和钢琴，还有叶子给他安排的课程。忙活到八点半，洗漱后看会儿电视，也就该睡觉了。辛苦吧？但是这算哪儿到哪儿呢，很多上班族到家吃晚饭时就7点多了，比如我在北京的博士表弟。

我非常理解那些嚷着躺平的人，我也想；我也很清楚，多数人只是嚷嚷，其实不敢躺平，包括我自己。就像我一直觉得天天离挨打很近了，但是，我心里也明白，真让我迈过那个槛去揍他，其实并不容易。因为我知道，他其实也不容易。他不明白，就想吃着鸡腿看电视，需要那么辛苦吗？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他下午放假，但是我不能陪他，只有叶子陪他出去玩会儿。我跟他说我下午要接待客户，他很不开心地问我说：“你去年六一不是很早就回来了吗？”我愣了一下，惊喜于他的记性之好，却又不得不解释，虽然公司的确给有小孩的放半天假，但是有客户要来，我也没办法。我总归还是要努力的，这样哪一天，天天真想躺平了，至少，也要让他有鸡腿吃。

“你挂外面的袜子。”昨天晚饭后，叶子突然说。
“怎么了？”我问他。
“你自己看看？”她没好气道。
原来是破了一个小洞。她据此唠叨了半天，天天在边上帮腔道：“我都不穿破了的袜子。”

河蚌赌徒 2021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