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对谁说

包饺子
2月27日我吃了今年的第一顿水饺。包饺子的皮和肉都是叶子网购的，她还买了三棵大娃娃菜。我说的是买大白菜，但她认为娃娃菜更好吃。我没坚持，有趣的是，包好后的饺子，她并没有吃。很多时候，她的坚持只是为了坚持，或许是捍卫某种权威的不容置疑。我吃了两顿，中午吃了两盘，晚上又吃了两盘。天天很羡慕，但叶子不许他吃，因为他早餐吃的就是饺子。那是他亲手包的，虽然他只有7岁，但是包饺子和馄饨都已经像模像样。当然，饺子并不是他的最爱，他更爱吃白斩鸡、糖醋排骨、糖醋里脊这些，蔬菜则仍然只爱吃茭白、莴笋。不过，最近他开始吃笋了，这是好事儿，他的确需要吃更多纤维，对大便有帮助。好在，他最近半年的大便比前两年顺畅多了。

新规矩
约莫有一年多的时间吧，天天大便挺困难。有时候，两三天没大便，我们不得不强迫他坐在马桶上。他就那么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期待着冥冥中的便意，就像是作家期待灵感。孩子小，其实是坐不住的，于是就给他手机看。我不记得最开始给他手机看的是岳母还是叶子了，只记得有一次叶子给他讲欧阳修的“三上”，说是“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对欧阳这话，我是不怎么信的，当然，也无从证伪。只是，上厕所看手机或看书这事儿，我直觉并不健康。更何况，他玩手机入迷了，更没大便的意思了。于是我给天天立了新规矩：“你只有大出一个之后，才可以看手机，且只能看5分钟。”天天答应了，这招的效果立竿见影，玩手机的渴望让他每次坐下不久就大出来了。持续了几个月后，前两天叶子突然板着脸推翻了这条规矩：“上厕所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有道理
叶子这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天天和我都无言以对，眼看着她把天天手里的手机拿走了。我心里有点不爽，当初他大不出来在那儿玩手机时你干嘛去了？你还给他讲什么三上呢，我虽然不认同，不也没说什么？如今他看手机，至少帮他大便了，你却又跑出来搞这出！当然，也只是心里不爽罢了。理性上来说，上厕所看手机的确不好，叶子来唱这个黑脸，其实未尝不是好事儿。她在天天心目中代表着权威，小家伙乖乖听了，这点换了我或者他外婆，都做不到。只是，叶子答应天天的，大便后再看，并没有履约，孩子大便后，她用其他事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叶子心里，对错很重要，有时候是大过对孩子的承诺的，这点上，也是我们俩的不同之一。从能力上来说，叶子其实更靠得住，但孩子未必认为她值得依靠，因为信任不知不觉会被伤害；而我未必靠得住，能力有限嘛，但天天会更信任我。

要感恩
天天在小学生数学能力测评复赛拿了个三等奖，这个超乎了我的想象。小家伙小时候萌萌的，有一阵子不说话，医生曾经说他发育迟缓，怀疑是ZBZ，这也是叶子全职在家带他到处培训的原因。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跟同龄孩子一样，哪敢奢望今天。叶子其实一开始并不信医生的话，拒绝带他去培训的，为此在那一年里我俩没少吵架，差点离婚。一年后孩子的“问题”并没有改善，叶子才接受了“现实”，而一旦开始去做，叶子强大的执行力是令我叹为观止的。那两年叶子和岳母付出了很多，每天公交地铁的。孩子后来表现越来越好，他如今看到小孩子就跑过去跟人家玩，或者缠着我跟叶子玩，学习也在班级名列前茅。“爸爸，我语文也要当状元！”这个学期，天天不止一次这么对我说：“我要当班长，让俞果当学习委员。”对叶子和岳母，我是心存感激的。

商量下
最难的时候，日子过得非常压抑。我曾经想过，带上天天远走高飞，出去吃吃喝喝玩玩，然后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爷俩就那么跳下去算了。这样，也算是放叶子一条生路，她从小到大也不容易，虽然我有时候很烦她，但总归还是希望她能过好。当然，也就是想想，终于没有真那么做。没做的原因，不知道是我怕死，还是不舍得孩子，他还那么小。每次出差，尤其是去北京，如果有时间，我会去雍和宫拜一拜，祈求佛祖保佑。我说，如果孩子十岁时能够恢复，我这辈子就不吃肉了，虽然不会出家，但也会在家信佛。或许是叶子专业水准的培训安排起了作用，或许一开始就是误诊，又或许的确神佛显灵了，总之，天天一天天好起来了。几年后，我在心里跟佛商量：“不吃肉到时肯定还是不吃肉，但能不能允许我每周吃次饺子？或者，每两周？”

对谁说
很多事儿，其实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培训的时候，我们见过各种各样的家庭，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扛得住，心理上，或者物质上。有一个女孩是从新疆来的，她妈妈带着她租住在一个小区里，每天带她去康复培训。还有一个孩子，她妈妈每天靠工作麻痹自己，孩子完全交给他爷爷奶奶带，只给钱，几乎不见面。有的孩子问题很严重，完全不会说话也不理人，也有的动辄就情绪崩溃。有的孩子，貌似康复了，进了普通小学，但没多久问题暴露，学校通知家长，让带回去。很多事儿，看到了，但不忍下笔去写。记得从杨浦那家培训机构回家，地铁公交要两个小时，天天有时候在地铁里就睡着了；而且公交地铁并不总是有位子坐。后来，叶子决定每次打车回来，为此跟岳母还吵过，老人心疼钱，不过我支持她。不说了，想起来还是难过。天天数学获奖了，我想了想，没有在家人群里说，亲戚们孩子学习都一般。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一定很开心。
河蚌赌徒 2021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