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蔷薇花开

蔷薇花开
                                                                  


      那年，我换了个居所，房子在三益街，属于资水北岸的老城区，楼下有一个盖着黑色小瓦的老房子，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时，整个屋顶全在眼底。时值隆冬，那屋顶上爬满了类似爬山虎一样的藤蔓。
      春天到来时，我欣喜地发现，屋顶上趴着的那株巨大的植物不是爬山虎，而是蔷薇！
      一场大雨之后，几乎是一夕之间，那粉色的蔷薇花开满了屋顶！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孕育花朵的，我并没留意到。等我看到时，繁星一般密集的花朵儿，一朵挨着一朵，已经开出了惊鸿之美。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提着一篮子水果，下楼敲开了小屋的院门。
      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对我的到来很是意外。得知来由，她热情地邀请我进去观赏她的花朵。
      “我都不知道已经长满一屋顶了呢。”
      她的院子里，只剩硕大的老藤和少许的枝叶，藤蔓爬过西墙，披靡地伸向了屋顶，从她家狭小的坪里看去，也只看得到一角的花朵。
      “我可以去你家阳台看看我的花朵吗？”
      “当然可以！”
      老太太有八十多岁了，她要爬上五楼的房子，并不容易。我一路搀扶着她，她颇为吃力却并不打算停歇片刻，一进屋就直接要去阳台。
      “真是美呀，我只知道花香从屋顶流泻下来，没想到从这里看过去，这花儿有这么好看。姑娘，你知道么，这蔷薇是我老伴生前种下的，他都走了差不多十年了。”
      我握着老太太的手，她的手温暖而干燥，她温和的声音里藏着怀念和喜悦。我突然想起我的外婆，如果她还活着，定然也如同这老太太一般模样，虽然她说不出“花香从屋顶流泻下来”这样富有诗意的语言，但是她身上有着跟老太太一样的温和、洁净、耳聪目明，还有对生活的欢喜。
      告别的时候，老太太用剪刀给我剪两支蔷薇藤蔓。
      “姑娘，剪成一尺来长，扦插到泥土里，明年就会有花朵，到时候，花朵从你的阳台垂下来，我站在坪里，也看得到。”老太太笑吟吟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我小心地把这带刺的藤蔓带回家里，按照老太太说的方法，扦插在阳台的花盆里。蔷薇最好的扦插季节是立春前后，现在五月了，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成活。
      五月的气温有点高了，小城里的男女开始穿上夏装。十天过去，那几根枝条，没有发芽，也没有枯萎。我留心着，不让太阳暴晒它们，也保持泥土的足够湿润。大约半个月后，叶柄根处长出了细小而嫩绿的小芽，接下来整个夏天，它都在努力生长，到冬天快要落叶时，新生的枝条已经有了一尺多长。
      第二年的春天，它们呈现出了蓬勃的生机，一夜之间都可以伸出去好远。我的阳台没有可攀爬的地方，枝条就柔顺地垂了下去。五月，在楼下的屋顶开满鲜花时，我这瘦小的蔷薇，也羞羞涩涩地开了十几朵。
     有一个清晨，我去给蔷薇浇水，楼下阳台传来了一个孩子的欢呼：“楼上也有楼下屋顶那样的花朵！”我把头伸出去，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扎了两个可爱的小辫子，她正抬头往上看，看见我时，躲了一下，又向我伸手打招呼。
     “阿姨，你家的花枝再长一些，我家就拥有一个免费的花朵窗帘了。”
     “嗯，那就让她再长一些。”
      我突然想起，很久没见过楼下的老太太了。我去敲门，没有人应我，只有浓郁的花香，从院子里流淌出来。
     我四处打听老太太的去向。没想到，在小巷子的尽头，正好遇到老太太和她的儿子。老太太看到我的时候，很是惊喜，一个劲地问我：“屋顶的花儿是不是已经开了？”
     “嗯，开得可漂亮了，花屋顶比去年又大了一圈，都快看不到那些黑色的小瓦了。”
     “那我可以直接去你家看我的花朵吗？”
      “当然可以。”
     老太太乐不可支的模样，让她儿子也欢喜起来。原来，半年前，老太太就被儿子一家接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了。最近，她惦记这些花朵，一直想回来看看，儿子只好特意送她回来一趟。
     “没想到这花朵可以开得这么壮观。”老太太的儿子也由衷感慨。老太太一脸的得意，她看到我的蔷薇开出了花朵，也显得非常开心。
      “多施一点生物肥料，明年可以开更多的花，要是可以地栽，会长得更好。”临走时，老太太教我，我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我带着我的蔷薇离开了老城区，再也没见到过楼下的老太太，但我迷上了种植蔷薇，我总觉得繁杂的日常里，能够停下来侍弄或者欣赏一下蔷薇，是一份难得的清闲。我从遥远的地方带回来一些罕见的蔷薇品种，包括月季和玫瑰，比如“薰衣草门廊”“玫瑰国度的天使”“大游行”“胡里奥”……我把它们种植在母亲乡下的院子里，它们有好听的名字，也有迷人的模样。一到夏天，次第开放的蔷薇花墙，成为村庄里最打眼的风景，在阳光下散发出浓郁的花香。有些品种一年可以盛开好几次，即便是隆冬，也有美艳的花朵。
     我也学会了扦插。每年扦插一批小苗，被我的朋友们带走，移植到他们的家园。我觉得每一次移植与扦插，都传递了友谊与期待，每一朵盛开的蔷薇花朵，都诠释着生活的美好。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欣喜地看到，我的蔷薇在各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