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这个年啊

年终奖
年终奖终于发了，数字跟我预期的基本吻合，我还是了解我们老板的。那是一个让我谈不上满意不满意的数字，但总体来说，对于我留下来还是有正面意义的。其实，我本来应该是满意的，但是，在前阵子跟叶子沟通时，她潜移默化地提高了我的预期。这事儿闹的，本来，我是希望通过沟通降低她的预期的。只有她预期降低了，拿到时才会开心，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叶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相对于这种开心，她更想要拿到更多钱的那种。几番交流之后，我还是成功让她降低了一些期望值的，付出的代价是，我自己的期望值，也被她拉高了一些。拿到手，立刻给她打电话报喜，嗯，从电话里听出来她对这个数字并不是多么开心，但，跟我差不多吧，属于能接受那种。然后，是给她转账过去，这些钱，很少在我的账户存留超过一小时。只有出国需要银行水单的时候，才会在里面留三万，放一个星期。

心惶惶
昨天的那个电话，除了谈年终奖，更多是在谈去哪儿过年。幼儿园在钉钉上连续发了三封通告，提示防控肺炎的事儿，又转达了市教委的统计表。叶子明显有点紧张，她问我：“要不，二月份就别让天天去幼儿园了吧？”我笑着说：“没那么严重吧，可以先晚去一个星期，看看情况再定。”然后她又说希望在闵行过年，而不是像往年一样，在她金山娘家过。“你要过来，还得去坐莲廊线，那么多人，不安全。”她跟我说：“我们开车回来，更好一点儿。”我都快无语了：“不至于的，还有那么多人坐车呢，我戴好口罩，到了那边就把外套脱了挂院子里晾着就是了。”她还是不放心，我只好劝慰她：“别太担心，就算是非典，上海才多少人得？现在这病看起来比非典总还是差点，而且政府经验和态度都比上次强太多了。你要回来也行，好好跟爸妈说，看他们的意思，大过年的别吵架，他们如果要在那边过，我就过去，再不行，我打车过去。”

你少说话
叶子带着天天回娘家两天了，我一个人留守，上完今年最后的几天班。今年的年假还剩一天，公司说是一季度还可以用，就权且留着。对我来说，这家公司很多地方都比外资更好，钱多离家近，虽然事情更多更忙，但是这个无所谓的。只是，福利上确实不如干过的那些外企，年假要少五天，出差待遇低一半。当然，只要钱到位，这些也都不是事儿。“你找工作也不能只看钱。”聊起未来的时候，叶子这么说。“那肯定的。”我对此认同：“还要看那钱能拿多久，风险也要考虑的，随时倒闭的或者裁员的不能去。”这是玩笑话，但也不全是。一家人就靠我一个人赚钱，嗯，这话听起来像是炫耀，其实，哪儿有什么心思炫耀，更多是内心的压力。有一次因为工作上的一点事儿，跟老板顶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事后内心就有些惶恐，担心万一触怒了他。后来，我抽空跟他聊了这事儿，半开玩笑告诉他：“你以后观点跟我不一致的时候，要三思再说，我家现在靠我赚钱，我不是很敢跟你意见不一致，你说多了，我肯定听你的，可如果那样，你请我干嘛呢？”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话的老板哑然而笑，说：“行。”

一个人
一个人在家，除了看不到天天和叶子之外，其实挺开心的。叶子是下午开车走的，我当天晚上就跑超市去买了六个馒头，一斤肉，一斤老豆腐和一颗大白菜，回来切了一半，炖了一大锅。嗯，这是我一整天的口粮，啃一口馒头，吃一大筷子白菜大豆腐炖肉，再咬一大口削了皮的白萝卜，开心得不要不要的。美中不足的是，叶子买的那一大瓶黄豆酱，有点长毛了，被我给扔了。老家的冬天，这道菜是最常见的，也是烧一大锅，吃一两天那种。当然了，里面还可能会有粉条和肉丸子。蒸肉丸子的汤汁，用来泡饭吃或者蘸煎饼吃，都很棒，父亲很好这口，却也是多年没吃到了。娘去世后，很多吃食就随之“去世”了。诚然，如果用心去找，总也还是能找得到，但，算了吧，吃不到有吃不到的好。单位里还在上班的同事们发起凑份子一起叫外卖午餐的活动，我不想参加，因为家里有猪肉白菜，但还是付了一百块。行政经理不好意思地说：“你不吃，就没必要给了吧？”我笑着瞪他一眼说：“午饭虽然不吃，下午的奶茶我总要喝的啊。”于是，他笑着收下。

亲戚们
哥哥今年是真不能回去上坟了，他分管医院这块儿。在北京的二姑家的表弟也很担心，前阵子他媳妇儿和两个孩子都肺炎和支气管炎过。打电话时，二姑跟我说她买了不少知了猴，等我去了请我吃。拿到年终奖后，我给婶子转了六百块钱，算是给小侄子的压岁钱，这事儿没跟叶子说，虽然知道，说了她也会同意。三姑父还在非洲没回家，那边据说换了总统，政策变了，他的贩鱼大业还没开始就遭遇挫折，好在表弟决定回去陪母亲过年，等年后才去新加坡陪女朋友。大姑家都好久没打电话了，等着过年那天再打。小时候的过年，亲戚们能凑两三桌，如今，星散在各地，想聚聚已经不容易，比这更不容易的是，都想聚聚。各有各的生活，年纪越来越大，有些事儿，确实是淡了。有时候，还能想起娘喊我乳名的情景，但我的确快四十了，已经有了白头发，脚骨折一下，要三四个月才好，每天，还要吃降压药。只是，总归还是感谢多一些，感谢那些温暖的回忆，感谢成就那些温暖回忆的人。

在雨中
早上下了碗面条，出锅时跟白菜猪肉搅拌在一起吃，很香，还又吃了两个去北京出差时在超市里买的稻香村点心。吃饱喝足，打伞出门。离春节还有两天，上海小雨，八点，路上没什么行人。一个穿着粉色雨衣的清洁工大姐，坐在路边，正吃一个面包。她坐的是一个灰白色的塑料小凳子，我远远拍照发了朋友圈，并配上这些文字。走近时，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但看不出她的悲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拍照和发出去，是悲悯人生不易，还是庆幸比下有余？是告诫自己知足常乐，还是警示自己更加努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只是拍了照，发了，经过她身边时，我没跟她说话，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能做什么呢？又想做什么呢？想起了叶子怀孕时，晚上下班，自己开车从青浦回闵行，那时候的我，的确太不懂事。谁，没有过不为人知的一个人的辛苦和委屈？谁的家人，没有过不为人知的一个人的辛苦和委屈？

河蚌赌徒
2020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