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迪拜的春天没有风沙

人生几何：迪拜的春天没有风沙

照例是四五点钟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这已经是我在迪拜的第四个晚上，再睡一觉，就可以回家了。回家的路要比来时更加漫长，不是直飞，需要到香港转机，因为便宜。给叶子和天天的礼物，都还没来得及买，计划是最后一天的上午去逛逛超市和当地的市集。天天的好办，椰枣和骆驼奶巧克力，那都是本地土产；叶子想要一点儿迪拜特色的小配饰或者小手工艺品，这个就比较难，不是难买，而是，很容易买到中国制造。我当然不歧视中国制造，事实上这次出门就是在宣传推广中国制造，但大老远跑过来，花几倍的钱买一件家乡的东西回去，好像的确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么，既然喜欢并且能感受到浓郁的异域风情，哪儿制造的，真那么重要吗？这个问题，我的答案价值不止500块钱，当然，只是我认为，绝不强买强卖。

记得几年前，一位特喜欢在网络里跟人辩论的女士，兴冲冲跑到我帖子后面问了一堆问题。当她面对我给她开出的一系列价码时，差点崩溃。事实上，她并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只是希望等我回答后，好通过对我的反驳获取某种优越感罢了。“你的答案就那么值钱？网络里的交流不应该是平等的吗？我都没找你收费。”她忿忿地说。“我有表示过想要跟你交流吗？”我很纳闷地问。对于虚拟网络的辩论，早已经没有兴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如果我的观点对你有用，那么，你掏钱是应该的；如果我的观点对你无用且有害，那么我会很内疚的，所以，你掏钱补偿一下我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觉得我这么算账有问题，那么，你可以选择我特别喜欢你选择的那条，就是，别把我的观点当真，活你自己的就好。我说我的，也仅仅是说我的。至于你想说什么，想不想说，那是你的事儿，显然，我没有奉陪的义务。

“晚上想吃什么？”同事问。“这家自助餐不错，一个人才三百来块钱。”我指着点评上查到的一家餐厅说。名字就不说了，免得又被当成广告而封杀，天涯一口气封了我十年。他看了看，然后说了一堆否定的理由，又问我：“你想吃什么？”我笑着说：“你定就好了，除了太辣的，嗯，别再吃印度菜了，吃了几顿了。”他最终选了一家韩国餐厅，牛肉煎得不错，大虾也足够大，还吃得了久违的豆腐，喝了大麦茶。好吧，只是记录真实的个人感受，谈不上推荐。事实上，我对吃不挑，除了自己包的饺子和老家的猪头肉，对于其他食物，只要有烧熟的肉，我大致就会觉得还行。前几天的印度菜我吃得也很香，就是这样。到了迪拜几天了，还没吃过阿拉伯菜系，好吧，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吃什么。中午吃的那份混合了大块牛肉粒和生菜的牛肉卷，到底算不算，我也没搞明白，回头去问问当地那个滑头的代理。不过，也不是很想知道了，不像以前，出去玩特想见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如今，早不执着这些东西。随遇而安罢了，到了就是缘分，仅此而已。

“你这种人，旅游就是浪费。”叶子如是评价。“确实，因为我所有的热情和好奇，都可以放在你和天天这里，不需要外面的什么刺激才能勾起。”我的回答很是高深莫测，然后换来一个永恒的白眼。我有点儿想念叶子的白眼了，当我乘车飞驰在异乡的夜色里，周围的灯光和高楼次第远去，唯有那座高塔仿佛始终就在前方。眼见着奔四了，最爱吃的东西和最爱的人，始终没变，还是寥寥无几。挺好，这辈子就这样吧，希望可以。看着专心开车的同事，我很想说一句：“哪天到我家吃饺子去。”但，终于没说，有些东西，不适合分享，嗯，我说的是最爱的那些。中午视频通过的时候，嗯，我这边的中午，是老家的晚上。天天正在那头大口吃饭，盘子里有米饭和大鸡腿。“天天，给爸爸吃点吧？”我问。他嗖地一下，把盘子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就那么笑着看着我。“那，你亲爸爸一口。”我又说。他大嘴巴一张，吧唧一声就亲在了叶子手机屏幕上。他的头发有点湿，我想是刚下了轮滑课吧。

轮滑我大学里滑过两次，是跟别的女生宿舍联谊。更直白点说，是撮合我们宿舍老大，跟同班那个河南女生的活动。可惜，最终他俩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嗯，好像两个人彼此都没来电，是我们哥几个瞎起哄罢了。轮滑对我们不难，因为学校里的溜冰课是必须，虽然学的是滑冰，但跟轮滑大同小异。如今，老大已经多年联系不上了，生死未卜。至于那个女生，毕业后去了我的家乡工作，在日照钢铁公司那里扎根了。当然，也从未见过面，我每次回老家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亲戚都走不完。大舅去世时我没回，大姨和二舅如今是否还在，我也不知道。自从娘去世后，基本就断了联系，最后一次见面，是我结婚时的酒席。有过了生离死别的经历，很多事儿，就看淡了，而另外一些人和事儿，则会变得更加珍惜。如今人生过半，能放下的，基本也就放下了，活得不算容易，不想让自己更累。吃吃饺子，陪陪孩子，写写文字，照顾好叶子，差不多了。

今天是展会最后一天，总算不用西装革履了，因为要撤展。展会效果好于预期，第一天就接待了二十多个国家的客人。当然，很多国家，其购买力还不如中国的一个省。像山东和广东这种省份，其采购量大约可以媲美整个中东，甚至，超过。出来了才更真切地感受到，中国市场到底多大，难怪老外拼了命往里扎堆。同时，也更真切地感受到，中国制造在老外心目中的真实地位。确实不高，但，也的确有所改善了。换上牛仔裤和运动鞋，吃饱喝足后，围着酒店溜达一圈，然后开车去展馆，善始善终吧。以后的日子里，或许我偶尔还会想起迪拜，这儿的春天阳光和煦，没有风沙，而就是在这儿，我被祖国那边的天涯给封杀了。我把这事儿说给本地那个滑头代理商听的时候，他并不惊讶，在他的心目中，中国就是这样。当他开始批评中国的时候，我很严肃地说：“我爱她。”


河蚌赌徒 2019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