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马印象

瓜籽一颗颗剥开，果壳在手边噼啪做响，这声音有时候听起来会让人烦，有时却不会，反倒能起安神和稳定情绪的作用。特定时刻的特殊需要时，人会沉溺于不间断的声响和果香满满的气味，不知不觉中，烦躁的情绪和无聊的心气儿慢慢没了。那会儿的我，正坐在去巴马的大巴上百无聊赖，正有这种需要。其实，我轻易不会碰它们，嫌吃相不好，嫌麻烦。可那会儿不知怎么了，从磕第一颗开始，便再也收刹不住，任自己嗑起来没完，在果壳的声响和果仁的气味中陶醉，且，还会在心头莫名地泛起老鼠般的喜悦，于是，吃一颗想下一颗。

嗑瓜子那会儿，旅游大巴正碾转在一条山路上，尽管路面铺了沥青，可由于弯路多，车子开不快，游客们大都昏头昏脑不在状态。车窗外的风景变化很快，一会儿有溶洞扑面而来，一会儿又见远山连绵，一会儿又置身于稻田蓝天的风景画面。车外移步换景，车内却几乎全程弥漫着烦躁和疲惫。应该说，是刚刚逗留的田州古城把大家累着了，毕竟游客中超过半数的是老年人，在古城停留的一个多小时里，因景点初建，没什么文化和商业氛围，几乎把游客耐性耗尽。尽管街两旁开满店铺，满眼翘角廊檐，可街上异常清冷，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也许因古城景点免费，也许因时间还早，也许到巴马的路程只剩下个把小时，大巴就在那古城耗着，不温不火地折磨大家的耐性。

下午五时许，大巴终于到达巴马县城，虽说从田州到巴马不过七八十公里，可车却跑了近两个小时。车，刚转过一个乱糟糟堆满砖石水泥的小广场，便在一个叫旺角的酒店门前停下来。导游说到了，今晚就住这里。原以为巴马县城的建筑会比沿途看到那些度假木屋或别墅更集中更养眼更漂亮，可眼前的巴马，建筑低矮，灰头土脸，给人第一眼的感觉真的是又脏又乱，而且，开始感觉有点凉，瞬间找到了进入海拔较高的山区感觉。

尽管巴马是此行的终点，但只有第二天上午，用半天时间看一个叫平安村的长寿村，还有什么百魔洞和百鸟岩。于是想晚饭后去当地人推荐的文化广场走走，可只走了一点路，有雨淅沥，天色一下子黑起来，路灯也变得昏暗。我们没了心情，文化广场也不去了，顺路进了一家超市。超市不大，可有很多展位摆放的都是巴马特产。有火麻仁、长寿汤、长寿茶，还有灵芝、丹参、罗布麻、绞股蓝、黄精。再就是什么玛咖火麻酒、火麻人参酒、火麻玛咖竹筒酒和不同容量的巴马瓶装水等，还单设了长寿巴马五谷杂粮区。流连其中，感觉巴马的长寿现象有点夸张，感觉被放大，被神化了。尽管在国内长寿省分中排名中，广西比较靠前，但海南、广东和上海都排在它前面，在这几个省份，髙龄老人随处可见，可没一处将长寿主题展示得如此铺张。

第二天一早，车停长寿村口，先是被一群中老年女人围住，直直举过来的红包袋袋，近到几乎碰到你的脸。更令人愕然的是，她们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为长寿老人送米添寿的话，竟和导游在车上和我们说得一模一样，一时间，孝悌传统美德氛围满场。很快，下车的游客买了红包袋，可她们刚散去，马上又跑向刚停下的另一个大巴。那会儿，尽管天下着小雨，但村口不断有旅游大巴停靠。

 “喂，拍照交费哈，两元”，突然，听到有湖北声口音一声喊，让人猛地一机灵。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用身子挡在一块用水泥仿制的岩石前，用身体和手势阻止游人取景拍照。其实，这个景点并不适合拍照，因为在岩石与天空之间，耸立着一块更大的广告牌，因还没广告，泛着一大片冰冷的金属光，景不是景，天不是天，煞是难看。巨石前，有提示称，甲篆乡平安村这块石碑景观，是个人所建，拍照收费两元。一时间，感觉风景打了折扣，感觉巴马人掉进了钱眼儿。

原以为去看望的百岁老人，住有古朴院落里，院落里有柴草有鸡鸭有菜园，老屋里坐着深入简出，颐养天年的老人，可没想到，长寿老人竟住一幢连体二楼的楼上。楼，新新的，人，倦倦的，现场氛围复杂，怎么看，都是生硬的，人为摆布的。让百岁老人住楼房，让人感觉怪怪，不方便也不合适。

楼下已是商业街，有瑶族银器，有长寿酒水，有火麻油等五谷杂粮和小饭店小商店等，依山而建，鳞次栉比，商业气息很浓。

去百魔洞路上，同行老友说起感受，说长寿老人目光虽有些呆滞，却一直盯在游客送的红包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老人被利用，被当做一个玩偶，被用来招徕游客，说他不该这么想，可又挥之不去，心里一直不舒服。

车去百魔洞，路过一个集市，但见数顶雨伞在移动。导游说，这些人都是候鸟，他们穿戴和当地人不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多数来自国内，少数来自国外，到这里目的是养生或养老，养病的也不少，很多癌症病人在这里出现奇迹，有的不药而愈，有的日见好转……由于街道拥堵，人车乱像，大巴走走停停，导游却一时说得兴起。车窗外，有巴马神话大酒店牌匾进入眼帘，让人一时恍惚，不知为什么，眼神一下子让神话两个字定住了。雨中，又见一个面色黝黑的老人，像个神秘人，蹲在树下，不急不躁地卖一大一小两个青皮木瓜。又见一横幅，上面写着买房每套5万租房月600元。

下车了，满脑子导游重复了几遍的话，说，巴马长寿秘诀，我概括为“金木水火土”。木即空气，巴马盘阳河两岸氧负离子达三千个以上。水，巴马泉水又称小分子水。钙离子达到40到80毫克。金为地磁，巴马高达0.58高斯，有利于提高人的睡眠质量。火为阳光。巴马在高磁场（金）的反作用下，把有害的紫外线（火）反射回去，保留了被誉为“生命之光”的远红外线。土为食物。这里的土壤有世界上最丰富优质的乳酸杆菌，含锰和锌是其他地方的几十倍。他说得有理有据，特别是把这些条件上升到五行高度，确实别有新意。

百魔洞前，拍照的人可不少，年龄多在60左右，但个个踊跃向前，就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慕名而来，就站在装满财富的山洞外。但眼前的百魔洞不用说芝麻开门咒语，洞穴他们已为打开。不同的是，每个要进洞的人不可一哄而入，要节制，要依次排队进入，还要买一张价格蛮高的门票。

洞内，有熔岩，有河道，空间阔，落差大，有岩石磁疗区，约数十人，或躺或坐，或打坐。可惜洞内河道没水，河床裸露，有同行的客人调侃，说已被求长寿的人喝干。虽当笑话听，但看人气之足，觉得也有可能。待走出洞外，眼前豁然开朗，有木屋数幢，很多人在做甩手疗法。看他们神定气闲的样子，不是游客，而是住在魔洞外木屋里修行的人。

想起一位常来三门海过冬的朋友说的话，她说，巴马浮躁，人太多，已不适合养生养老过冬，就像想坐邮轮养老的人，坐过了才知道，游轮不适合养老仅适合度假。有人说，没去过的地方，就是诗和远方，可身在巴马的我却想对你说，所有的美好都是你的想象。不要听别人说巴马是长寿之乡养老圣地，就一门心思想长寿想去巴马，其实，人生在世，生活在别人的城市也好，守着老家老宅也好，静也好，动也好，应一切顺其自然。大道无道，大养无养，只有适合你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