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哭了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一)
单位停电时,就会比往常清闲很多,浇浇室内盆栽植物,整理下书桌,然后静坐暇思。办公室外面很是寂静,偶尔传来脚踏楼梯的声音。
无水无茶,只有一本书,一支笔。电脑休工了,电子版的统计正大光明地暂停了,必须网络上报的表格也冠冕堂皇地被推迟了,心境惬意。彩超室小李来我这里串门,她说没有电,没有工作可做,接着她捂着肚子说昨晚胃里不舒服,这会微痛,想去看看胃病,她狡黠地笑着找着溜圈的理由跑了。
门外偶尔传来脚步声,也随着“今天没电”的回答而渐行渐远。光景清净,读书,便会入心。抬头看看屋顶静默的灯泡,和老家客厅的灯具极像,恍惚中,见有黄晕的灯光散开来,突有思念袭来。
读小学时,村里还没有通电,家家照明皆用煤油。无钱人家用墨水瓶装上煤油,再用棉花或棉布条做灯蕊,全是自由组合。为挡风熄灭火,便用一纸做成圆简状罩在外面。有钱人家,是从代销点买来的灯具,带有玻璃灯罩。煤油灯燃起,火头上会升起缕缕黑烟,在灯下久了,鼻孔内便有黑烟沫。记得在学校读晚自习,都是自备灯具,去时用手端着煤油灯,放学回来再端回来。有时天黑,便会一路燃着,照亮回家的路。
因为要陪伴外婆,我去了杞县外婆家里。煤油灯缓缓燃烧,我坐在外婆暖好的被窝里,彼此相对,听她讲永远讲不尽的故事,故事里有外公、有银铺、有母亲,有城里灿烂的灯火,讲外公带她们从开封归来后的遭遇,还有定居在尉氏的舅舅的故事。然后我就会问舅舅怎么不回来?外婆看着煤油灯叹气,外婆说“吹灯了,休息吧!”我躺在静静的屋里,看着黑暗,夜如此慢长,梦想着有盏灯指引舅舅归来。
每逢过年,就会用红萝卜挖个小坑,里面放些煤油,用一根棉线放进坑里以做灯芯。点着后将两个萝卜灯放在家门口的两旁,夜幕降临,看着每家每户点燃的红萝卜煤油灯是如此的繁华和喜庆,走在红萝卜灯照亮的街道上,如在天街行走,梦幻飘渺而美丽。没有电的岁月,农村晚上的街道异常是热闹,一群孩童在捉迷藏,在一起唱歌。还约一起,跑到几里外的村里观看露天的电影,路上一路凯歌一路欢,有时是踏着积雪而狂奔,随着小河而高喉,是如此的浪漫和温情。没有电的元宵节,纸制的灯笼内点燃的是煤油灯或蜡烛,提着小心翼翼的走路,唯恐燃烧了灯笼招来伙伴的围观和嘲笑。那燃烧的灯笼如今想来是如此的温暖和美好。
村里通了电,乡村明亮起来,黑夜逐渐缩短。家里屋顶上吊着灯泡,望着散发着的微黄光晕,心里很是温暖愉悦。那灯光里恍惚藏有很多的梦与未来。有了电,相继有了电视机,开始,一个生产队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只要有电,晚饭后,村民便相约而至,围坐一起闲话或是看电视。星月下,邻居们一起观看《陈真》和《霍元甲》,虽是黑白色,虽在简陋室内,可乡人坐在电视机前,乡情流淌,温馨可亲。雪飞飘落时,乡人围于一炉,观看春节联欢晚会,喜气洋洋。
虽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相继家家有了电视,有了彩色电视。欢笑从庭院里藏在了门内,村民很少串门或是围坐一起看电视。夜里的街道上,再无有童真孩子的高唱,我们曾一名时热玩的游戏在随着日月销声匿迹。
电网住了我的家乡和世界,也网住了我的乡愁,不见了煤油灯,也不能再见到家门口燃烧的红红萝卜灯,再也看不到乡人喜气洋洋围于一炉,闲聊家常,静听雪落。可那随风摇摆的,火红的灯焰在我梦中始终没有熄灭,村民一起欢笑看着黑白电视的场景,始终在我脑海中重现。
随着现代社会发展,我们真的离不开电了,每日里在电的世界里忙碌着,充实着,懊恼着,纷杂着。每日接着电话应酬着,捧着手机微信着,电话、电饭锅等等离开电全是废品,今天停电了,没有茶的光景,心境也是如此地宁静而悠远。
停电了,心里淌着一条河。
(二)
我喜欢《散文》并坚持订阅,每每单位的小管送来时,我接过都会清脆地说声谢谢,听我说谢,小管便会不好意思。其实我不仅仅感谢她的送刊,更是感恩《散文》的驾临。
接到杂志,我一如地习惯看看那红色的印章“散文”,翻下目录,然后拿出自己的印章,轻轻按上红色的标记,再来个签名,终于属于我了,而后合上放至心怀一阵狂喜。
静读就会读出心境,今天停电了,远离了电脑、电话,我静坐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任文字流淌在心灵的河里。
第一次读我省作家王剑冰老师的作品,《系缆或解缆》、《菊》、《蝶舞的汴绣》。读过关于菊的文字甚多,而王老师对菊的诠释拨动了我心底的琴弦,“洛阳贵牡丹,开封喜菊花,牡丹让人想到一种贵气,而菊展现的是平民范儿。叫菊的女子多,而叫牡丹的少,或是因为普通百姓的孩子取华贵的名字不好养的缘故?朴实无华的有菊名字的女子,满野里都是。”
是呀,在我的身边就有“香菊、小菊、梅菊、菊花、菊等名字的女性,叫菊者甚多,人甘于平淡,取着淡淡的名字,只求适应于世,坚强生活,平安一生。
我有一发小叫菊玲,此名字甚好听,因为同岁,常在一起玩。她母亲患有哮喘病,每到冬天便会加重,菊玲虽小,却很孝敬。记得一次我俩正在院子玩,她母亲喘着,扶着门框喊,“快来,这会喘得难受!”菊玲忙跑过去,扶着她母亲便往村卫生室跑。最后菊玲背起她母亲,我在后面扶着。菊玲毕竟年幼,走在街上,她很吃力,不远处,幸亏有人看见,赶来帮忙。看菊玲己是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累了吧,菊玲!”村人怜惜地说,“不累!”菊玲仰起头,坚强地回答。
菊玲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因为母亲病弱,成绩虽好,小学读完便也主动缀学了,家里的一切女工活全是她自己做。每次去她家里,她便是在忙碌家务,她常说,做人就应为家人着想,多为家人做事,只求家里一切平安!
菊的适应能力很强,喜凉爽、较耐寒。在我们这个菊城,基本家家户户都养菊,养起来也不难。市区人家和乡村人家都能养菊,而且能养的娇艳芬芳。开封人甚爱菊,每至满城黄金甲,墨客骚人聚集开封,吟诗浊酒,喜登龙亭,赏两湖美景,游东京河园。“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一朵菊花是开封打开的书简,一朵菊,点燃豫东平原的秋色。不知是菊真的易养,还是菊只属于开封。
读初中时,我家里也养菊,老家庭院里的窗台上有两盆菊花,每至秋天娇艳开放,吐露芳华,冬天在积雪下睡眠,等待春天的展露吐芽。虽然仅仅有两盆,足够使我们欣喜狂欢,做梦都是甜的,仍记得秋月下,我们倚在母亲身边,淡然开放的菊在窗前摇曳着芬芳,我们说不清楚是菊芬芳了我们的生活,还是父母姐妹的爱芳香了我们的梦境。
如今看着繁华的都市,看着婀娜的菊绽放在大街小巷,每日穿行在菊的脚下,我却无视她的存在,是菊不够芳香,还是我冷漠了菊。
那年那庭院那窗台上菊,远远不如都市的繁华,却有一缕馨香温暖着我,想到此,我哭了!
我开始思念家乡的窗台,思念那个遥远的庭院,思念庭院里忙碌的母亲。每至此,我的文字都会洒落一地。
“菊一般的印象。慵懒,舒缓,散漫,无争。别的地方早下海了,开封人还在岸上。多少人南下了,开封市还在门口张望。房价都涨了好几轮了,开封人还在自己的小院里徜徉。金兵都打到门口了,守都人还在玩鸟斗艳。都是一片废墟了,废墟上还能开出一片的艳菊。那或许是开封不屈的灵魂。”
这其实就是我的灵魂,平平淡淡,生于乡村,长于乡野,风雨淋漓,不屈于世,无争于世,淡然开放。漫步于属于自己的菊丛中,吟诗于竹篱外的小径上,灵魂游离于荒野,灵魂回归到家乡的庭院,点燃煤油灯,放置家园门口,漫步于天街,寻找没有电的童年,祈望在天街上遇见母亲。而后相携归家,一起品尝着窗台上的菊泡出的淡淡清香。
我嗅到了庭院的菊香,我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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