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情书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8 编辑 <br /><br />

“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恍恍惚惚，已是这般光景。来不及细细端详，来不及挥霍，人生，就皱皱褶褶，圈满了长长短短的悲欢离合。这一路走过，原来，已是中年。
　　想那时，你黑发浓眉，神采飞扬，微笑间已是开成了一片春天，我携一枝羞涩，潮红的心事落在你的掌心，依偎成喜悦的模样，你说笃定你是要娶我的。不惊山不扰水，不慌不忙，你，便做了我的新郎。从此，便要带着我的喜怒哀愁一起上路，一生，一起去抵达生命的完美。
　　我把一个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光交付你，把一生的幸福赌给了你。这是一个女子的所有，容不得更改，也来不得半点涂抹。时光澌澌流过，你却把我宠得不成样子。容我任性，许我霸道，纵然我清高孤傲，纵然我把日子数落成喋喋不休。
　　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了，我高调地张扬着，你平静地微笑着。
　　“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张爱玲这般写意世间的男子。我这个女人，不喜清淡淡的白，穿不出烟鹂一尘不染的圣洁，所以，我做不了窗前的白月光，但我又深信永远也不会是墙上那抹蚊子血。我只是我，是你的妻，是你一生的女人。
　　执子之手，便想与子偕老。感谢这些年，你不曾将我弄丢在红尘里；感谢这些年你用肩窝盛满我的眼泪；感谢这些年你一次次抱紧我的脆弱；也感谢这些年你陪我慢慢变老。几度风雨几场春与秋的辗转，我一直是开在你眼里最美的花儿，隔了多少光阴，轻轻一摇，依然能落成一段段最美的句子，毫无秋一般的忧伤。
　　大红的嫁衣躲在时光的深处，落满了尘埃，我与你的年轻一同在奔波的路上成了往事。终于，那些红得艳艳烈烈的情也淡了去，左手与右手相握的时候，没了怦然心动。所谓的眉眼生欢也不过是陈旧的一曲老调子。可怎么，缠缠绕绕，缠缠绕绕，满世界都有你的味道，都有你的样子。
　　原来，旧的东西，贮满了温暖。它们不在眼里，便在心上。像曲曲折折的老巷子，一弯一弯啊，全是忘不掉的故事。
　　一个月五百块的工资，我们有过，租了别人一间陕小的屋子，几个纸箱，一个布衣柜便是全部的家当，清贫的日子中我们一起期待着女儿的出生。那一晚，我在手术室痛苦地挣扎，浓黑的夜色盖不住这紧张的闹闹腾腾，当凌晨时分女儿的一声哭喊终于落地时，而我，依然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绞心的疼痛至今想来依然是心有余悸。初为人父的你仿佛激不起多么重的喜悦，只是锁紧了眉头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吧，原来生孩子是这么艰难的事情，不想你再受这样的罪。
　　女儿出生了，日子相对也好过了些，你说这是我们的小海鸥带来的福份，自然，我含笑应允着。然而，你肩头的担子也重了起来，女儿一个月好几袋奶粉的开销，仅凭着你八百块的工资，是何其吃力。那时你要上夜班，回来孩子闹腾，往往无法好好睡上一觉，所以到现在你回想那时岁月，总不免长长唏嘘着，你都无法置信那些年你是怎么挺了过来。还好，那时年轻。
　　我与你这一生都像孤立的帆，没有一缕东风借行，亦无谁为我们撑开一片艳阳，这一路相扶相伴，相濡以沫。两个人自力更生，想在这城市里开垦出一片自己的世界，过程，无疑是艰辛的。为了能多挣几个钱，你背井离乡，而我，带着年幼的女儿，每一个日子都是行色匆匆，早上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再忙着上班，晚上接她的时候总是最后一个。日子单调而简洁，多多少少有些空洞。到了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在一起。日子，就是你和我手牵手一起看朝阳看落日，有钱没钱，陪着女儿一起成长，最好。只是要你为了我们的日子，放弃了高工资，再一次重新开始。这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普通着，平凡着，却温暖着。
　　从父母的羽翼下走出，你在一点点长大，你要擎起一片天，你还要保护你的妻子、孩子，你一直在努力着，我知道。现在，你总是凑在女儿面前问这问好，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从前，我总是怪你对这个世界满是耐心，却唯独对女儿稳不住性子，你会轻易生气，轻易骂她。现在，你喜欢听她和你说学校里的事，看她顽皮捣蛋，你还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再摸摸人家的身子，笑着说看看我这么大个女儿。被人家撒娇地推开，假意地骂几句，你倒是笑得开了怀。这是一个父亲的幸福，我却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成长，你成熟了。就像你现在默默承担起了生活中那些不如意。知我身体不好，又知我脾气不好，有些事，你习惯了自己扛着，默默忍受着。而曾经的你，像个孩子一样喜欢依赖别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张小娴说：终于你知道，当你发脾气的时候，明明不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却有一个把它当回事，那些日子是那么的甜蜜。
　　苏岑说：最幸福的事怀就是有一个人听你不停地唠叨那些废话。
　　似乎，这些，我都拥有了，应该是一个幸福的人。尽管生活难免磕磕碰碰，偶尔我亦会与你争执几番，甚至泪流满面。只不过没有一次不是你败了阵，退了场，每一次道歉的人永远是你。即使在我生气的时候你尽量躲着保持着沉默，而过后当我告诉你越是你保持沉默我越是会生气加倍时，你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女人真难缠，说也不对，不说还不对。我却扬起高傲的头，吃吃地笑了。
　　这些年，我没有为你做过多少改变，而你却一直细心地呵护着，每每把你气得哭笑不得的时候，但凡我能挤出一个笑脸，你便说我除了脾气来的时候可恶，一般都是很可爱的。哪怕我有一点小小的成绩，你都会当成无比的荣耀。只要我提出的，你总是尽力满足。这些年，仗着你宠我，仗着你的爱，我平平静静地过着，这烟火岁月中暗自清欢，寂然成趣。不与谁攀比，亦不羡慕谁的风生水起，就这么沉溺在这份情中。
　　偶尔，你会猛然蹦出一句：“老婆子，你老喽。”我也会说：“哎呀，你也老了，真老了。”然后，我们笑笑。是啊，老了，苍老的路上我们一起在风雨里搀扶着。两个人能一起将青丝熬成白发，想来是多么不易的啊，却又是多么幸福与快乐的事情。
　　写过很多字，却很少为你落笔。也许我把你当成了理所当然，这一世，你逢着了我，便要心甘情愿地对我好，这是你的宿命。我以为你的好，只是你份内的事。原谅我曾年少轻狂，原谅我曾经这么霸道地占有着你的好。日子在车水马龙的岁月里一道道地过去了，可你给我的爱怎么也过不去。流散的光阴深处，唯有这朴素而最真的情，留下了。
　　遇见你，我没有变得很低很低，只是你，欢喜着竟然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儿来。我就摘这一枝花香，研在墨中，从此，字字句句满是芬芳。
　　这是我为你写的第三封情书，想想，以后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会写。我要一笔一笔画好你美丽的样子，一笔一笔绘好我们的岁月。总有一天，无论隔了多少时光，我都愿意看着你依然微笑着牵着我的手，然后轻轻说：“老婆子，你老喽……”
　　我知道，你，还是那个你，你不会是我吟山弄水的韵脚，也不会是花深天地的那出戏。可你是一把柴火，一把米熬出的热腾腾的味道；你是一块粗布一行歪脚的针线缝出的暧；你是一间老屋，一盏灯火燃起的光亮；你是我的人间烟火，是我一生的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