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石

      昨晚读何正璜《西北考察日记》至深夜，所记身边物事颇多，在情感上就觉得很是亲切。他们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一日先是去了长安城西门内的迎祥观参观，上一土台，人谓钟楼遗迹，应是最初钟楼所在的位置。出门后折西南参观一回教寺，极为荒芜，她没有记下寺名，大致应为大学习巷清真大寺，或称西大寺。悄然退出以后，来到化觉巷，参观清真大寺，该寺门首写有“清真大寺”四字。
      这里所记多有可读处。寺内碑石亭楼，米芾、董其昌书石等现在仍然是原有的样子，正如寺内一教徒对她所说的那样，此寺为唐天宝元年所建，有唐及有明皆有修建，但由明至今则绝未动一石。各处参观完以后，教徒又领他们到一个小房子中，房内陈放一石碑，一角已破，并和了放在凳子上，碑题为“天宝元年岁次壬午仲秋创建清真寺碑”，“碑文大意略谓因天宝陛下以西域圣人之道，有同于中国圣人之道，故敕令建此寺以广教义。”碑石本来是放在大院中的，因为轰炸时被损坏，所以才移至房中珍存。
      清真大寺已去过好些次，寺内文物建筑相对也还熟悉一些，只是这一碑石确是没有见过。这通“天宝元年岁次壬午仲秋创建清真寺碑”，碑文应是唐人王鉷所撰《创建清真寺碑记》的内容了，“天宝陛下因西域圣人之道有同于中国圣人之道，而立教本于正，遂命工部督工官罗天爵董理匠役，创建其寺。”这个说法一直被人所质疑，因为就清真大寺所处的位置，应在唐承天门东南方向千米左右，而承天门为唐时颁布政令、举行朝会的地方，有如而今的天安门广场，以现在的思维，在它的附近有这样一处所在，不应让人感到惊奇么？
      不过据说，大学习巷清真大寺，寺内亦有碑石记载说，该寺创建于唐中宗神龙元年，亦即公元七〇五年，还要比清真大寺早三十七年，它的位置，则在承天门西南方向千米左右，实在让人莫知其所以然了。现在的坊上人，则称此寺为西大寺，而把清真大寺习惯上称为东大寺，很有些对称的意思，其实整个坊上，大大小小的清真寺，数量也在十余个左右，这两座清真寺，无疑还算是比较特别的。
      何正璜所记清真大寺内还有两方名石，一个称作白虫石，高约四尺，上有白纹千万，据说是千虫所化，下大雨时，就能看见千条白虫在石上蠕动；另一个为清官石，高约三尺，石上钉满铁钉，据说官员的清污都可在石上检验出来，铁钉钉得进去，就是清官，否则则为贪官。这两方名石，我多次入得寺内，亦不曾见过，只是这清官石的传奇，听来未免滑稽，依寻常所见，铁钉入石本来就是物理上极为讲不通的道理，再说，官员以铁钉入石来证明自己的清污，无事生非，那不是脑子搭错线了么？所以何正璜说，“二者皆荒诞不稽，但皆有趣可喜，因特为记。”
       那时的长安城内，以日记所载来看，荒烟衰草，颓朽不堪，连人迹亦少见，以现时的情景观之，实在也难以想象。不过在历史的烟云中，有太多的往事，已是捣鼓不清了，只是清官石的传奇，还是别出心裁，有些傻傻的味道。历史可不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