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也有一篇旧作，呵呵）

                                                                            洗 澡                                                                    
                                                                           
                                                                             叶灵
      
       热腾腾的蒸汽瞬间包围了我。
       小孩的吵闹声，大人的说话声，来回的走动声夹杂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充斥着整个澡堂。澡堂不大，只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很整洁干净。
       整个澡堂雾汽缭绕，有种窒息的感觉。其实进了澡堂，人都一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仔细看来，又有所不同。高的，低的，胖着，瘦的，匀称的，丰满的……都在这氤氲的雾气中，朦胧成一个个美丽的幻影。
       “哇——”的一声传来，我顺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不小心跌倒了在哭。只见孩子的母亲拉起孩子，安慰了几句，又继续洗了起来。
       看着她们母子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年过年，母亲都要挨个给我们姐妹几个洗澡。父亲负责把煤炉烧旺，提前搬到屋子里，先把屋子里烘得暖和一些。母亲负责烧好一大锅水，然后倒在一个大澡盆里。洗好之后，赶紧把我们塞到被窝里。现在条件好了，很少有人能享受到这样的幸福了。
       和我对面的是两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们正在说笑。我打量起她们，高挑的身材，白皙滑腻的皮肤，微微隆起的胸部上仿佛含苞欲放的花蕾。微微透红的脸庞透露出一种羞涩的美丽。
      最美的还是二十多的女孩子，不管怎么看，给人呈现的都是一种曲线的柔和美，该凹的凹，该凸的凸，肌肤润如滑脂，细细的水珠缀在上面，晶莹剔透，每个毛孔都洋溢着一种青春的活力，如绽放的花朵。
      澡堂里人陆陆续续地进出着。旁边几个人谈论着孩子的事。“唉，真是没办法，我一心为她好，她就是不听我。把我气得不得了。”“是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了，他们迟早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原来是几个四五十多的女人在谈论着。看着她们发福的臃肿身躯，松弛的皮肤已布满皱纹，腹部的赘肉耷拉着，拥挤出许多褶皱。女人到了这个年龄，往往都几乎是惊人的相同：为了儿女，她们能记清孩子每一个小小的习惯；为了家庭，她们记得清许多的菜谱……但她们却常常忽略了自己。她们把生活熨烫得舒适妥帖，却被生活的琐碎刻上了条条皱纹，在时间的销蚀下渐渐失去了生命的润泽。这也许就是不久我所要面临的，不管愿意与否。我怅然若失。
      一个七十多的老人，瘦骨嶙峋，两个乳房干瘪着紧贴着前胸，臀部也只是露出宽宽的胯骨……我不忍再看了，眼前的老人就如一朵早已枯萎的花，仿佛只要一阵轻风，枯萎的花瓣就会离开一样。看着老人在女儿孙女的照顾下洗着，依然幸福满足的样子。我突然顿悟了幸福的要义，原来她生命的活力已在女儿孙女的身上延续着，美丽如初。
       此时，心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久的暖意。我仰起头，让那细细密密的水线淋在我的脸上，淋在背上，浸湿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这时，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微笑着对我说：“麻烦您能帮我搓下背吗？家正好有事，想早点回去，搓背的这会又不在，真不好意思。”我点了点头。闲谈中，才知她比我还要小几岁，她惊讶道：“你看着年轻多了。”看着她那羡慕的眼神，我的心里有一些自豪与幸福。是啊，每个人都拥有过曾经的美丽，既然曾经拥有，又何必过多地在乎失去呢？
       以前我在澡堂洗澡，从来都是找人互相搓背。其实澡堂里有专门搓背和美容的，一次十元。可我总不习惯，不是因为那十元钱，而是觉得自己躺在那，让人家仔仔细细地从头搓到脚，心理上总是不适应。而今天，我突然想对自己好点。
      小小的澡堂，短短的一个多小时，我却恍然走过了一段漫长的人生。在这里，我看到了自己曾经如花的青春与美丽，以及自己多少年以后依稀的影子，美丽而残酷。
       时光就如雕刻师，把生活中的一切都给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