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 病 房 手 记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611 病 房 手 记
1
8月26日,天气凉爽。依主治医生之嘱,8点半之前,须赶到省城那家医院。天蒙蒙亮,我和爱人便驱车前往。
尽管雄楚大道堵车厉害,我们还是如约到达医院。挂号,到外科楼,找到主治医生,他还没查房,正在等我。他把我领到护士站,对护士长说:“这个病人星期四手术,你给她安排好病房。”护士长并没抬头,看着电脑说:“611房40床。”主治医生温和地对我说:“暂时住那个病房吧,若有好病房,我再帮你调调。”我环顾周围匆匆来往的人群,感激地对他点头笑笑。
省城医院病床紧张,不提前预约,当天很难有空床位。611病房,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顺着摆放了四张病床,原本设计的是三张床位,另加了一张。
611病房,条件还算不错,公共的洗漱间,全天供应热水,有空调。让人意外的是,医院立在南湖之滨。从病房窗户外望,有心旷神怡之感,可以看到一片绿地,葱郁的树木,绿油油的蔬菜。依着绿地,映入眼帘的是幽静的南湖。远处,与南湖相依,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晴朗的天空,山水倒映,美不胜收。让病人观景,愉悦心情,也许是外科楼设计的初衷。
在九省通衢的城市,高楼林立,片土成金,能有这样的景致,弥足珍贵。看着窗外胜境,想到自己身陷病房,心中涌起丝丝悲凉。
2
到611病房,40床还没退出床位,说是家属在办出院手续,我只好在房间等待。
40床的病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姐,来自农村,我看她精神头十足,好像没病似的。问道:“大姐是什么病?”“我没有病,医院弄错了。”她说,我有些诧异。
原来,有一天,大姐感觉身体不适,在当地一家医院检查,结果显示肝部有肿瘤,转到这家专科医院。住院检查,四天后结果肝部正常。是医治后,肿瘤消失得无影无踪吗?不是,是在先前的那家医院,拿错了检查结果。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有幸,还是不幸?且不说,住院花费,精神上,都很折磨人的。淳朴的大姐,笑嘻嘻的,没有丝毫责怪医院之意,有的只是庆幸。
我不觉羡慕起大姐来,要是我的病情,弄错了该多好啊。可是,一个月来,我和爱人,到几家医院,彩超,加强CT,磁共振,反复检查了几次,会错吗?那些精密的仪器,在我的身体上,像探地雷一样,专家一致认为:肝内胆管扩张,疑似乳头状瘤。尽管瘤小,但威力巨大,躲在左肝内,实属罕见。这结果,让人感觉身体里埋下颗定时炸弹,起居坐卧不安。
对于此疾,毫无征兆,我怎么会患那种病?“赶紧治疗吧,乳头状瘤恶变的机率大,你还这么年轻。”医生望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你还这么年轻。”简单的一句话,几乎摧毁我的意志,在家偷偷哭过几回。那种哀痛,就像我的生命,即将飞上云端。我不能放弃。
命运真的跟我开玩笑。在我手术的前一天,做了肝腹部造影检查,躺在床上,我听到那位瘦瘦的年长医师说,不是瘤,是结石。
这么专业的医院,也会出错!即使是误诊,我也没那位大姐幸运。因为结石占位肝部,依然须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任医生挥舞可怕的手术刀,在我身体里剐割……
3
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齐耳短发、双眸澄亮,肌肤白皙,圆圆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如果不是腰间系着手术后导引塑料袋,走路鞠着腰,单从她的脸色,或精神状况,都不会相信她是个重症患者。
她跟我同一天入611病房,住在加11床,这是她第四次来这个医院。第一次是在春天,她感到胸闷气胀,在此检查,结果却让所有认识她的人,爱她的人,惋惜和痛心。一个8岁孩子的母亲,仅仅37岁的生命,正被一个14公分的恶瘤侵袭着。
由于瘤长的位置凶险,医疗小组和主治医生不敢贸然行事,都担心她手术扛不住。虹不想放弃生的希望,转到江城的另一所一流医院。一位全国知名的教授,被她的微笑和坚毅所感动,愿意冒险为她做手术。手术那天,很多同事和朋友去医院献血捐款,街道领导、亲朋好友、还有报社记者,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在他们的祈祷下,她终于与死神擦肩而过。
虹是一名社区工作者,她在社区工作了十三年。之前,做过保险,也做过“卖花妹”,打过零工,吃了很多苦。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应聘到现在的社区,由于工作能力强,有责任心和亲和力,竞争上了社区负责人,书记主任一肩挑。去年,通过自己的努力,她考上了青山区公务员。如果不是这恶性肿瘤捣蛋,她的前程如花似锦。
来看虹的朋友和家人都说,她是累病的。去年两个社区合并,年底迎接的各项检查,虹白天工作一天,晚上总要加班到深夜。就是现在,她人在病房,心却飞到了社区。常溜到病房外,用手机跟同事们聊工作。她说,她多么想回到工作岗位上。
在母亲眼里,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每年,她会带父母外出旅游,给他们添置新衣服,让他们开心快乐,哪怕自己过着节俭的生活。
在小姑子眼里,虹是一个和善,值得尊敬的嫂子。为了照顾生病的公公、婆婆,结婚六年,没要孩子;就是如今,她无怨无悔,为因车祸去世,没有赔偿的爱人的哥哥,还七万元的银行贷款。
在我的眼里,虹是一个充满热情,一个十分坚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入院的那天,她看到病房窗外那片绿地边缘,堆满了许多垃圾。垃圾滋生无数的病菌,在医院的附近,后患无穷。她打市长热线,反应情况。第二天,垃圾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手术创伤,虹的全身疼痛,常常夜不成寐,她总是悄悄坐起,然后轻轻躺下,她怕影响其他病人,从不呻吟,也从不下床走动。就是在白天,她也会装得若无其事,跟我们聊天,或者专心做十字绣。十字绣是她从网上购得,一对抱枕。她说,她要送给女儿,即便有一天,她走了,多给女儿留一些纪念的东西。
虹善良、美丽、乐观、进取。我相信有一天,她会战胜疾病。她那绽放的生命,像雨后的彩虹,无以伦比的绚丽。
4
39床的汪爹爹,在床上呻吟了一夜,整个病房的人难以入睡,大家很体谅,都为他担心。
因为做了介入治疗,汪爹爹特别难受,呕吐,就像恶魔一样,不时缠绕着他。介入做了六个小时,汪爹爹的小便一直不通,没滴出半滴尿来,尿胞涨得生痛。半夜里,实习护士给他插尿管,折腾了好一会,就是插不上,疼得汪爹爹龇牙大叫。无奈,护士叫来当班的男医生,到底是医生方便行事,不费吹灰之力,便插上了尿管。汪爹爹一面责备护工照顾不周,一面又骂医院,干吗要女护士给他插尿管。
汪爹爹曾经做过两次手术,一只肾被摘除了,七十四岁高龄,又是重症,医院怕担风险,没给他做肿瘤切除手术,只是保守治疗。其实汪爹爹想做,他说,就算死在手术台,那也干脆了撇,不像这等折磨人。
汪爹爹脾气急躁,肝火旺,动不动开骂医院,有一次竟跟护士杠上了。有天晚上,护士来说,明早抽血。第二天,汪爹爹等到将近九点,没有一个护士过来,他等得不耐烦,到护士站一问,原来是住院费不足,汪爹爹气不打一处来,说医院只知道赚钱,服务质量太差,就算费不足,为何不通知,搞么事让人干等半天。汪爹爹清理衣物,要出院回家,大家劝了好一会。我爱人帮他续了住院费,几名护士相继过来,老爹就是不愿抽血。还是虹的妈妈有办法,给他讲笑话,逗乐了汪爹爹,他这才愿意抽血。
汪爹爹平时没有家人照料,但做介入时,他的四个儿女,还有老伴都来了,汪爹爹没让他们留下,大儿子请了护工照顾他。汪爹爹说他们的工作都很忙,老伴体弱,还要照顾孙子。
做介入两天后,汪爹爹的尿管拔了,辞退了护工。每天挂完针,汪爹爹依旧自己去买饭,自己洗衣服,依旧去树林里,跟病友们聊天。
5
汪爹爹的护工老彭,说自己五十六岁,我们都不信,怎么看像是六十开外的老人。老彭身材矮小、黑瘦,小眼睛。由于长期做护工,生活无规律,他的脸色有些营养不良。
汪爹爹对老彭的护理,很不满意,老是责备他手脚笨,不知事。老彭消极怠工,做事磨磨蹭蹭,出去给汪爹爹买东西,个把小时看不到人影。
老彭看起来木讷,但跟我们聊天,也善言辞。他是新洲农村的,做护工八年了,武汉三镇一百三十多所医院,只有二十多所没做过。他做过的医院中,只有这家医院付费最低,日工资才九十元,别的医院每天一百五十元,他骂这家医院物业太黑心。难怪他做事提不起神。
老彭说除了做护工的收入外,每月还有千把块钱的其他收入。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受过伤,转业到地方,国家每月给他八百元的生活补贴,他给自己买了保险,每月也有几百元的收入。
我对老彭说,有养老保障,干嘛辛苦做护工呀?老彭叹一口说,要是三儿子不死,他也不会这么辛苦。原来,三儿子在广东打工,干得不错,收入也高,儿媳忍受不了长期的分离,跟他离婚了。后来,三儿子突发脑溢血去世,年仅二十六岁,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如今,老彭既要照顾体弱的老伴,又要抚育年幼的孙子,他想趁自己能劳动的时候,多赚些钱,以后好供孙子读书。
6
穿红体恤衫的江爹爹,显得精神矍铄而年轻,常常来611病房聊天。他老伴患肝癌三年,一直是江爹爹照顾,无微不至。曾经与之同病房的虹,对他十分敬佩。如今,老伴又住在612病房,病情很重。江爹爹想得开,对无法医治的疾病,只有尽心照顾病人。
江爹爹性格开朗,很健谈。他是老牌大学生,高级工程师,同事和朋友都亲切称他“江教授”。江爹爹的祖籍山东,他说,他们村的风水很好,明清以来,出过很多大人物,有举人,有进士,现在京城部级干部的就有好几个,随口数出几个名字,果真响当当的。
江爹爹的曾祖父,考中进士,被清朝廷委派来汉阳县,当了九年知县,江爹爹落户钟家村。江爹爹问我,知道钟家村吗?我摇摇头。又问,知道钟子期和俞伯牙吗?不容我回答,便眉飞色舞讲起钟家村的故事来。
俞伯牙是晋国大夫,善弹瑶琴。有一年,奉晋王之命,出使楚国,八月十五那天,他乘船到汉阳江口,遇风浪,泊船于小山下。晚上,雨收云散,皓月当空。伯牙抚琴一曲,刚好樵夫钟子期在附近躲雨。当俞伯牙弹一曲,意在表现巍峨的高山时,钟子期回应道:“善哉,峨峨兮若泰。”而当意在流水时,钟子期会感慨地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无论俞伯牙想弹什么,钟子期都能准确回应。俞伯牙吃了一惊,手下用力,“啪”的一声,琴弦被拨断了一根。正当俞伯牙疑惑,那个懂他的人是谁,就听到那个人说:“先生,我是个打柴的,回家晚了,走到这里,听到您在弹琴,觉得琴声绝妙,不由得站在这里听了起来。”没想到,野岭之下,竟遇知音,俞伯牙问明他的姓名,俩人交谈甚欢,相见恨晚,结拜为兄弟,约定来年中秋再会。
第二年中秋,钟子期早早地来到汉阳江口,等待俞伯牙的到来,可是没能等到他。等啊,等啊,等了十年,都没有再见俞伯牙。钟子期临死前,嘱咐他的几个儿子,一定要替他等下去,他相信俞伯牙会来找他。哪知俞伯牙回晋国后,染重疾身亡。钟子期的儿子遵父遗嘱,每年依旧到江口等待,也不移住别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的等待,便发展成了一个村落---钟家村。
江爹爹博学、睿智,讲述得绘声绘色,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竟忘了在医院。
7
万婆婆是个伤心婆婆,住到611病房后,只要我们跟她拉家常,没说上几句,便眼眶湿润了,哽咽着:“我命苦啊”。
伤心人自有伤心处。万婆婆为自己伤心,为儿女伤心,为老伴伤心。
万婆婆是个急性子,说话语速较快,虽年岁69,又患着病,但说话中气十足。而照顾她的老伴,则显得木讷,沉默寡语。
万婆婆是一个造孽人,五岁死了姆妈,十五岁辍学出来混生活,在“食品”卖猪肉。
那时候,女售货员卖猪肉,应是个强干之人。万婆婆工作勤恳好学,砍肉斤两八九不离十,而且心算一口准,深受单位领导器重和顾客喜欢,不久当上“食品”的妇联主任。在计划生育不重视的六十年代,万婆婆做出表率,只生育了一双儿女。
在万婆婆心里,45岁的儿子,一无是处。读书时吊儿郎当,不思进取。文化不高,没什么技术,手高眼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至今光棍条。儿子虽常常与她赌气,母亲还是为他着想,用自己的退休金,给他买了十五年养老保险。住院了几天,儿子不闻不问,万婆婆很是伤心,对老伴气愤地说,百年归世后,房产给女儿,也不给儿子。
女儿是万婆婆的骄傲,研究生毕业,在沈阳一所医科大学任教。女儿对老两口很孝顺,每年接到沈阳住几个月。如今万婆婆住院,因路途遥远,不能回家照顾她,就只能每天电话关心。每次电话,万婆婆一会伤心诉说,一会又不让女儿为她操心。女儿离了婚,跟外孙女相依为命,她怕影响孙女学习。
万婆婆称赞我爱人好,照顾细心,形影不离。说她老伴,只要她不挂针,总想着回家。从硚口到武昌,要转两趟公汽,路上得花一个多小时,老伴虽不辞辛劳,但万婆婆总是唠叨,埋怨,伤心,哭泣。
万婆婆有严重糖尿病,血糖指数难以下降,不能手术治疗,她在611病房住了四天后,便办出院手续。走的那天,我们都宽慰她。她说:“能吃能喝能睡,阎王爷不会这么快收我”。说完,用手擦眼睛。
8
万婆婆的老伴姓蔡,大她七岁,腰板硬朗,脸色红润。万婆婆说,蔡爹爹喜欢锻炼,年轻的时候,爱打篮球,现在没有什么大毛病。
蔡爹爹爱读书看报。每天来病房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份参考消息,和一本载有文革相关内容的杂志。他斜背着一个黑色布包,就算坐着,也不愿取下。
蔡爹爹性情沉闷,从不主动与人搭讪。但有一天,和我爱人交谈甚欢。他谈了他的家世。
蔡爹爹的父亲是商人,做桐油生意,赚了不少钱,在原汉口饭店旧址上盖了厂房。1948年,父亲去香港谈生意,不知什么原因,便一去不复返,再没回武汉。母亲带着他和弟弟生活,因有些积蓄,日子并不难过,他还上了教会学校,念到高中毕业。尽管他的成绩很好,因有海外关系,没有机会上大学。而他的同学,不是大学教授,就是政府官员。
蔡爹爹十六岁那年,去香港找父亲,在熟人的帮助下,他如愿以偿,可父亲不愿带他到家里。原来,父亲在香港又娶妻生子,武汉的家事,都隐瞒着。蔡爹爹在香港住了四天,回到了武汉,革委会的人知道这件事,把他关进了学习班。那年月,有这层关系的人,没哪个单位敢用。蔡爹爹只好做搬运工,又苦又累,为养活家人,一干就是几十年。
父亲当年丢下悲苦的母亲,和年幼的孩子,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蔡爹爹并不怨恨他。倒是父亲交代的一件事,令他至今无法解决,也放心不下。那就是,父亲临走时盖的厂房,在五十年代,被国家没收充公,他希望能找个说法,得到政策补偿。
改革开放以后,蔡爹爹一直写上访材料,他甚至到省档案馆,复印了接收厂房的证明。一次次上访,一摞摞材料,都无功而返,得到的答复,是上面没有政策。
蔡爹爹从他背着的黑包里,取出一摞材料,递给我爱人看。材料是用黑水笔书写的,正楷字,很有力度,看得出蔡爹爹书法功底。蔡爹爹说,等万婆婆出院后,还会去信访局。
我和爱人尽力劝蔡爹爹,您老年事已高,该放下的就放下,半个多世纪前的事,时过境迁,再上访也不会解决,不如照顾好自己,享享清福。蔡爹爹点点头,一脸苦笑。
9
汪爹爹出院后,小郑从25床转到39床。
小郑29岁,长发飘飘,脸色苍白,瘦弱得一阵风能吹走。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绝望地哭了半天,不愿配合医生治疗。那时,虹正住院治疗,主治医生让开朗、坚强的虹和她住同一病房,好劝慰她。虹的开导,对疾病的心态,不放弃的精神,渐渐感染了小郑。
小郑是阳新人,婆家在农村,家境很一般。丈夫在县城一家小公司做工程设计工作。小郑在老家,既要服侍年岁已高、身体不好的公婆,还要照顾自己幼小的女儿,不能外出工作,身心疲惫。
小郑的性格内向,朋友不多。平日里,开心与不开心,总是闷在心里,很少倾诉,生活压抑。
小郑说,要是早来省城治疗就好了。去年底,她感到身体不适,去当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消化不良,她吃了许多助消化药,病情不见好转,甚至更严重了。他老公带她来省城医院检查,结果晴天霹雳——胆囊炎转化为肝癌,因病情贻误,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小郑没法追究那些庸医,只怪自己的命不好。
小郑说,不是治病,她连武汉都没来过,走得最远的地方是黄石,那是她家乡的地级市。她没坐过飞机,没去过首都北京,不知道天安门、长城和故宫是什么模样,她心里很向往。她丈夫安慰她说,等这次治疗回家,一起坐飞机去北京看看。小郑笑说,不去了,还是在家多陪陪家人。
我为她心痛,那些昂贵的药物,注射在她身体里,无济于事,癌细胞继续扩大地盘,她的脚开始有些浮肿,身体在极度地消廋。
一棵本应旺盛的生命之树,眼看就要枯萎了。
10
9月9日,经主治医生同意,我回家休养。当我走出外科楼的那一刻,那清新的气息,那明媚的秋阳,让我如获重生。
活着,真好!活着,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活着,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活着,与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相伴。
半个月来, 在这里,“癌症”、“恶性肿瘤”、“化疗”,常人忌讳的字眼,常常听到。在这里,光头的,戴帽的,随处可见。在这里,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生命走到终点,每天都有发生。人生无常,当你面对死亡,可以泰然以若吗?
我所见到的病友,他们良好的心态,和精神面貌,以及对生命的渴望,对生活的向往,让我倍感钦佩,如虹和长发大姐。她们经历了半年的化疗,从当时的惶恐和失望,到后来的淡定和洒脱,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
我不会忘记,在我走向手术室那刻,长发大姐从隔壁病房过来,向我举了举拳头,说“加油、加油。”虹温暖的眼神,微笑着轻轻地说:“一定没事的。”
“对于癌症,在战略上藐视,在战术上重视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人类能造原子弹,还能飞天,将来一定能研究有效的药物,所以,只要我们坚持,都会好的。”这是一位老病友,头发稀少,戴着放音乐的手机耳麦,在611病房说的一段话。
都会好的。我坚信。智慧的人类,终究会研制出灵丹妙药,让那些身患绝症的人,不再饱受病痛的折磨,不再走入死亡的黑夜。和暖的阳光,普照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