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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采蘑菇的山里人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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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蘑菇的山里人
                           

      七月下旬到八月末是林区的山里人采蘑菇的高峰期。
      每年的这个时侯,我们小镇上的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进山林采蘑菇。在家闲着的人,拾起早晚闲暇时间的上班的人,男女老少都不会错过采蘑菇的好时节。几乎人人年年都要上山逛上几逛,只要采了几次蘑菇的山里人,都说采蘑菇有瘾,跟”喝酒吸烟”一样。
       这时节的小镇就是一番别样的景致了:住楼的住平房的,房顶上、窗户上、门上、墙壁上、木栅栏、硬化的水泥地只要能晒置蘑菇的地方,都是蘑菇的势力范围。无论走到哪都飘着蘑菇的味道,整个小镇像开了锅的水沸腾热闹起来。
       我初中毕业那年,二姐带着我,约了几个和她一起干过活的人,骑自行车采蘑菇。我在家最小最娇惯,一般的体力活不常干也不太会干,只带个不大儿的筐,心想能把这个筐采满就行。采蘑菇翻山越岭,我这读书的人哪经得起这折腾,因为采蘑菇在我现在看来就是体力活。二姐她们都背个大花筐(背篓),比我的筐大了好几圈儿。
      近处林子的蘑菇都叫别人遛遍了,我们去了较远的地方九股线,骑车得两个小时。我是勉勉强强跟着大伙,二姐时不时用目光瞟着我,我骑车离大家远了,二姐不停地喊着我。一路土道颠颠簸簸,灰尘四起,一溜烟儿过去一伙人,一溜烟儿自己也骑出一段路。车越骑越热,上坡还得下车推着走。姐姐们在不断巡视,哪片林子蘑菇多,有经验的王姐,终于在一茂密的松林前下了车,喊着大家,“进林子了”。
       林子大多是人工林,冬天透好的透光伐林子,成行成排,间距相等,不密不疏。这林子最适合蘑菇生长了,有光线有温度又潮湿。
      我们像一小分队,各自摸索前进。每个人都需要离开远一段儿距离,蘑菇成片儿地长,得成片儿地采。
      林子遮阴避阳,满是松针的松枝伸着碧绿的茁壮手臂,捧着太阳的光线,漏掉的光如金豆子洒在地上。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褐黄色干松针,松软厚实,踩上没有声音,林子寂静,偶尔发出踏上干树枝的清脆声响和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及采蘑菇的人的说笑声。林子里味道好,草香松香散发出来的清香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二姐眼尖,刚一进林子,就碰到了蘑菇圈(蘑菇圈又叫仙人圈,仙人环,是由于蘑菇菌丝辐射生长的缘故。菌丝由中间一个点向四周辐射生长,形成了自然的菌丝体环,长成了蘑菇圈),蘑菇圈里的蘑菇可不只一两个。见到一个,挨着的兄弟姐妹们就是一大帮。圈里圈外的,不远就有下一个,有的挤在一起的好几个。找吧,有时也会落下藏在草里的几个,蘑菇采不干净的。紫花脸,是一团队,一个蘑菇圈有时能采到30个到40个蘑菇,大大小小的。蘑菇圈周围的草,发青长得高,是菌丝作用的结果。有经验的人挺远就能看到闻到蘑菇圈。
       紫花脸,当地有名的蘑菇,我啊,只有干瞅着,二姐看我笑笑,走到我跟前特意给了我十几个蘑菇,害怕没采过几次蘑菇的我灰心,我嘿嘿笑着。
      每个人都在低头寻着,时不时蹲下身子,在某个远处仔细地采蘑菇。二姐在远处向我招手,我还是不好意思走近她,她示意我脚下,嘿,一大圈儿紫花脸,像一朵又一朵伞花儿开在松林里,像是玩游戏的孩子们在玩丢手绢,偶尔有一两个伞花儿在圈儿外,顽皮着呢。不细看看不出蘑菇圈里的蘑菇还有着不同的颜色,最小的蘑菇颜色最深呈紫色,个头也最小,像圆圆的纽扣。其他的蘑菇一朵比一朵浅,一朵比一朵大,最大有二大碗碗口的完全是白色的了。这蘑菇圈的阵容架势,最让采蘑菇的人慰藉。采上一会儿,这蘑菇圈躺在筐里都有半筐,瘾头就来了!
      叫人喜欢的是把蘑菇采在手里时的感觉,紫花脸嫩得很,肉嘟嘟的,像婴儿能捏出水的脸。采时小心地轻轻从松针里一点点地提捏,伞根儿需要深抠出来,手得像树枝,伸进松针下的土里顺着挨着伞根儿,把伞根儿连土带草带松针拽出来,出来的伞根儿比伞茎瓷实。拍掉伞花面上的土和松针,宝贝儿一样,这个紫花脸像是山里人的笑。
      二姐告诉我,紫花脸多长在林子里草密草高潮湿的地方,有时还能闻出紫花脸,紫花脸有种六六粉的味儿。我说,秘诀吧。二姐诡秘地看着我说,谁都知道。怕走散了麻达山,大家边走边喊着,各自在自己的范围活动,眼睛瞄着同伴,保持一定距离,否则就看不见了人影儿了。
     走出走进的林子好几个了,翻过的山好几座了,自然的大家的筐都满了。采得多的在大花筐筐沿系一个大兜,有围裙纱巾做的,有旧衣服绑的,在筐顶形成个粮囤,尖尖儿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意一笑。心里夸着自己,能人。
       跑山翻山最累了,这时的我,早就经不住累了,我的筐绑在二姐的自行车上。走出一段,王姐又把我的筐绑在她车上,大家轮流替我驮筐。来时不觉得多远,可现在大家都已超负荷了,我自己骑单车还跟不上,别说大家还替我驮筐呢。我问王姐她们,明天还愿意带我来吗,她们说,这算啥事儿,搭把手没啥。我心里一阵阵的暖意。林子一点点向后退去,土道越走越轻松,看着汗痕流淌的脸,夕阳普照,晶莹泛光。
      第二天,我又和大家上山了,随心随意随景,人好,景美,采蘑菇自然有了瘾了。
      采蘑菇的山里人还有好多故事呢。
      有一回,邻居老梁有几天没去上山,说蘑菇少了,不去了。老爸知道了,说他知道哪蘑菇多,骑摩托带老梁上山了。不到三个小时,两人背着两大花筐蘑菇骑摩托回来了。
      老梁一家人可乐坏了,下午老梁领一大帮家人到我家,帮我家摘蘑菇穿蘑菇。我妈说,不用,先收拾你们自己家的吧。老梁家人哪里肯,在地上铺上纤维袋子,找针找线和小刀子,七手八脚干起来。用小刀将蘑菇根儿上面的草和土泥削掉,露出白白净净的伞茎。收拾好一小堆儿,就穿起来一串蘑菇。嘿,一串串蘑菇晒在了外面,老梁家大嫂好奇地问我老爸,是咋找到蘑菇的。我老爸说,昨晚下了一场暴雨,天气闷热,这时蘑菇长得最快。前一天采过的地方,还会长出新的一茬蘑菇,手指盖儿大的一晚上就长茶缸盖儿那么大,老爸用两只手比划着。“怪不得呢,其实蘑菇没少过。”大嫂紧跟上两句。
       还有一回,我家的前院小兰,自己上山采蘑菇。近黄昏时,她家人怎么也等不来她,有人打听她家住处,说她躺在医院了。家人一问,原来,她骑车太快了,一个人在下坡道上,刹不住车闸,连人带蘑菇筐滚到土豆地里,摔得不省人事。采蘑菇的一伙人路过土豆地,见躺一人,赶紧把她背起来,轮流背着往回走也不是法子,路太远。有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找了些粗树干,做了一副简易担架,用担架抬着小兰,这伙人一路上轮番换手抬担架,走了二十多里的路,把小兰抬到医院。
       我当时也去看小兰,小兰脑震荡,挺严重,还在昏迷,时好时坏。小兰的妈妈,感激地问这伙人都叫啥,说没有你们,小兰不知啥样呢。领头的说,没啥,谁看见了,都不会见着不管的。小兰的妈妈说啥也不让这伙人走,晚上谢大家。大家说,不了,蘑菇还在土豆地里呢。我投去敬意的目光看着这伙人,领头的男子穿着一身迷彩服,高挑的个,大家有一点都一样,疲惫的灰突突的脸,坚毅和善良的不好意思的目光。拗不过这伙人,小兰妈只好让他们走了。
      小兰家人找个蹦蹦车跟着一起去返回找蘑菇,天快黑了,见土豆地边,大花筐横七竖八的,有一筐里的蘑菇撒出来,散落在地,大多数是紫花脸,还有桦树蘑、喇叭筒蘑、金针蘑、鸡血蘑、鸡腿蘑、白蘑、零星的灰蘑,散在地上的这些蘑菇,有的遍体鳞伤,有的拿不成个儿了。
       松树针黄了,又绿了;绿了,又黄了。
       山里人最开始采蘑菇只为了充饥,后来因蘑菇好吃,蘑菇逐渐成为山里人离不开的一道佳肴,赠送外地亲戚朋友的礼物。
      蘑菇既是绿色美食,又胜似良药,而且现在价格不菲。即使这样,采了五十几年蘑菇的山里人,勤劳善良的本性如绿色蘑菇一样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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