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本本：《终究是野物》《枣事》

  


                                                            终究是野物


       我揣了盒烟回宿舍。宿舍昨晚被我们收拾得像个家一样。我想回去看看。

       刚下二楼楼梯的时候，这猫就蹿出来了。我吆喝了它一声，它就朝三楼的楼梯跑去。也是昨天晚上，这只猫偷吃了我们的驴肉火烧。也不是驴肉火烧，是我们从驴肉火烧店里要的素的。没有驴肉，只有火腿。

       我们买回来把火烧放到办公室的桌子上就回去整理宿舍了。本想晚上饿了再吃。可当我们再次回到办公室，只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只猫还在办公室的桌子底下睡觉。真是可气。它把两个烧饼皮儿全留下来了，把里面的火腿全掏走了。

       看到我们回来，它还朝我们走过来，大摇大摆地。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气不过，打了它一巴掌。它就跑出去了。

       它现在就在三楼的楼梯上看我。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我停在一楼的楼梯上看它。它还朝我喵喵叫唤。一天没喂它了。它是饿了。

     我得狠一点了。不然，这只猫真是没救了。馋是一方面。是真馋。之前有个同事待见它，给它买了猫粮。自打有了猫粮待遇，它对别的别说看连闻都不闻一下。后来那哥们儿离职了，就把猫粮放在我们这里。猫也就跟着过来了。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叫唤。后来猫粮没有了，这只猫连着好几天不吃东西。食堂剩菜里的肉它都不吃。真有骨气，就是不吃。我们说这只猫是要以绝食来要挟我们。后来那哥们也是真爱，又给买了几袋子猫粮。

       这也不算什么。最最可气的是这猫没事了专门用我们的沙发练爪子。我们的真皮沙发已被它抓得千疮百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这墙上的窟窿也是它自己挠的。挠我们的沙发也就算了。它真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真去老总的沙发上练了几爪子。老板下令，这猫是不能再养了，谁也不能让它进屋。

       这些日子，我们也不管它。也不让它进屋。但是它成天就趴在我们门口。你出来的时候，它就凑上来叫几声或者舞几爪子。但是没人再去专门喂它。昨天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它是一只流浪猫。被我们在院子的花丛里发现的。给它洗澡，给它吃的。那个时候，它很胆小。给它洗澡它都不动。给它什么它就吃什么，也不挑食。没想到它竟变成这样。而且被它挠过咬过的人知道的就已经三个了。终究是个野物，秉性难改。以后会怎样，也不好说。

       愿它有个好归宿。

                                                                                                                                  2015.9.3晚


                                                                枣  事


       前段时间，由于一些事情，我大概有二十多天没有回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枣红了没有。因为我答应了朋友要带枣回去。
      正在打麻将的妈妈说，红了。
      放下东西，我就向枣林里去了。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那花花绿绿的麻将牌。虽然耳濡目染早早就学会了些皮毛，可从不去碰。像一块疤。虽然已经不疼了，可也不愿去看它。

      来到枣林里。转几个弯，就到了我家的地。很长时间都不曾来这看看，也不跟这片土地亲昵，却还是轻车熟路就能找来。好像它就在那里等着我。
      红了，真的都红了。我把塑料袋子往胳膊上一挎，开摘。哪棵树上的好吃又脆又甜哪棵树上的发木，来的时候妈妈还特意告诉了我。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
      多少年了，它们一直都是我们的活路。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枣子就是我们的山和水。我当然不会忘记它们的脾气秉性。它们也像人一样。单说发木的那种枣，鲜着吃不好吃，但是晒干了，它们却肉质瓷实，用老家话说“出数”，有分量。我们要指着它们卖钱。它们就像那种默默付出在背后支持你的人。
     可是，我却要把它们略过。因为我们要尝鲜。

      我几乎串遍了整片枣林，这棵树摘几个那棵树摘几个。不想厚此薄彼。直到手上的袋子鼓起来了，我才做罢。太阳也红成了一片，在西天边肆意涂抹着。
      拎着枣，往家里走。手上，心上都重了许多。

       应该是从高中开始，每逢这个时候我都要回家要枣。给同学。到了大学里，更甚。五湖四海来的，有的根本还不知道枣是怎么长出来的。他们稀罕。我就每次大包小包地往学校里带。每次，妈妈都事先挑拣一遍，把坏的不好看的都拣出去。说，给就要给最好的。其实，我心里明白，妈妈是不想让我在同学面前丢面子。
       可是，想想，我并没有为它们做过什么。我没有给它们施过肥没有给它们浇过水也没有给它们开过甲更没有给它们剪过枝。除了我是这里的人，我好像离它们越来越远。只有用到它们的时候才会来到它们身边看看，然后带走，充我的门面。
       在它们的面前，我更多扮演的是一个索取者。说的更甚一点，我就是一个叛徒。我一直在试图离开土地，离开它们。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特别恨它们，因为枣子的成熟期基本就是在中秋前后十一放假期间。上学那会儿，别的同学十一都能到处看看，可我不能，我得回家收枣；工作了，别的同事十一可以歇歇了，可是  我还不行，我还得回去收枣。

      但是，我真的那么恨它们吗？这几年枣子价格一直上不去，枣农的收入也大幅下降。看到村里开始刨枣树，看到一副副枣树躯干被堆放在空地上，我的心却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再回到那个小村庄，再也看不到那成片成片的枣树林，我想我肯定会迷路，肯定会找不到家。

       前几天，和一帮朋友相约去了黄骅看冬枣。他们的冬枣全国有名。我们去了聚馆枣园，看到了600多年前的冬枣王枝繁叶茂，披红挂彩。这是人们对神的礼遇。它的确是神。它养活了一方百姓。我们在聚馆枣园里摘枣，也摘得小心翼翼，仔仔细细。他们的枣很甜很脆。

       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却异常想念我家的小枣。说起来，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十一假期第一次出门，第一次没有回家打枣。之前我就和妈妈说，你们雇人打吧，别太累了。昨天晚上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说雇了四个人，枣打完了，老天爷也帮忙没有下雨。听着他们疲惫的声音，我说，你们早点歇着吧。

                                                                                                                                2015.10.6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