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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相亲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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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结婚,我恐惧婚姻。潜意识里,婚姻纯粹是一场交易。
   
         我上小学四年级时,苦苦哀求父亲,等我长大了不要逼我结婚。父亲当时痛快答应。然而,那是骗小孩的伎俩。等我真的长大了,就由不得我了。臆想中,我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家庭风暴,而风暴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我的双亲。我打了个冷战,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听到心跳的声音。
         
        那天,母亲领着我匆匆来到西花园。我没顾得上收拾自己,头发凌乱,衣裳邋遢。我就跟傻逼似的,站在西花园的湖边,盯着湖水愣神儿。湖里有几条小鱼不时冒出水面,透个气,又滑进水里。湖水是它们的乐园,它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自在地遨游,不必在意周围的人怎么看。我的对面有一座假山,有几个稚气未脱的男孩,蹲在假山上,向湖水扔石头。石头“咚”地掉进水里,荡起一圈涟漪。我忍不住失笑出声。
  
      半晌,一个姑娘被其大妈领来。她将脸扭向一边,嘴巴撅得老高,眼里流露出轻蔑的目光。我瞧了一眼,她满脸麻子。介绍人说,你俩到湖边走走。那个姑娘二话不说,掉头就朝大门外跑。我心里有一股火直往上窜,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知道它已经红得发烫。介绍人的脸吊得好长,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母亲下不来台,尴尬不已,气呼呼地走了。我慢腾腾地跟在其后,狡辩道,她满脸麻子,我根本不愿意。母亲说,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走?非要等人家先走。连个麻子都看不上你,以后,谁还愿意你?我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日后再相亲,我起码知道要先将自己收拾地亮亮堂堂。
      
      起初,还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忙着给我张罗对象。之后,就再没人张罗了。母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而我坐在沙发上啃着萍果看电视,破罐子破摔。后来,我表姨登门了。她父亲病了,在运城住院。我家帮了她不少忙,她心存感激,得知我还没有对象,自告奋勇把担子揽了过来。她是风陵渡镇的妇女主任,大小也算个人物。
  
      表姨说风陵渡集镇小学有三个和我年纪相仿的未婚女教师,让我抽时间见见。我说,我到底见哪一个?她说,有一个家是运城的,你先见她吧。
   
      我心里翻江倒海,实在不想去。我以前见过几个,都失败了。我甚至想放弃婚姻,当个单身贵族。我受不了她们挑剔的眼神和嘲弄。婚姻和单身只是生活方式的不同。可是在小地方, 一个人若不结婚,就会被看成不正常。流言蜚语会满天飞,严重干扰个人的生活。况且,人与人是平等的,原本不应该划分档次。可在这个闭塞的小镇,人们早已将人划分了档次,我也未能逃脱。一个从城市跑到小镇上找对象的男人,还能好到哪里去?我幻想有一个能读懂我的人出现。我试图拒绝,可拗不过母亲。我叹了一口气,权当出门散心。
   
      我收拾好悲伤,背起了行囊,踏上从运城开往风陵渡的火车。我靠紧窗户,悠然地望着窗外,从心底蓦地涌出一阵心酸。我听力受损,吐字不真,个头矮小,面黄肌瘦。有人说,如果我没有生理缺陷,而且高大威猛,凭着我家雄厚的经济实力,姑娘们都排着队等着我挑。
     
     她们要求未来的如意郎君必须有正式工作,有房有车,人也必须英俊潇洒。可是哪儿有那么多近乎完美的人呢?我怀疑她们琼瑶小说看多了,成天做白日梦。
      
      金钱至上左右了姑娘们的择偶观,对方是否有真才实学和发展前途已不重要。我惟一可以向别人炫耀的是我有文学天赋,能写一手好文章。只是,当“才”无法变成“财”时,才华在姑娘们的眼里便苍白无力。尽管我知识渊博,满腹经纶,却无法弥补我的不足。
   
      风陵渡镇是一个古老的历史名镇,也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镇。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小镇几乎保持了原貌。街道两旁各是一排年久失修的老房。饭店、商店和理发店的老板,依旧没有脱离农民的本色。镇上唯一的电影院,也已关闭。街上人来人往,多是来自周边村庄的村民。我茫然不知所措,一再追问自己,我到底犯了什么错,非要到这里找对象?我苦恼不已,右手握成拳头,捶打前胸。
  
      那时,中小城市的市民基本上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住房,而风陵渡镇的公务员还有大部分住在公家分配的宿舍。在镇政府的家属院里有三排破旧的瓦房,颇像我小时候住的部队大院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表姨家在第三排倒数第二。房子共有里外两间,外面一间是客厅和卧室,里面一间是厨房。
      
      表姨热情洋溢,一边倒荼一边和我拉家常。我坐在沙发上,心“咚咚”直跳,心慌意乱。随着从门口传来的嘻笑声,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两个年轻姑娘破门而入。那个中年妇女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两个姑娘一个身材高挑,有几分姿色,一个身材矮小,相貌丑陋。高个子姑娘进屋后,落落大方地坐在床上,跷起二郎腿,把两只手相互交叉,平放在腿上。她东张西望,骨碌碌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高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她那妖媚的模样,像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
   
      表姨把教导主任和高个子姑娘请出门外。然后,她把那个矮小的姑娘和我拉到隔壁邻居家一间空荡荡的平房里。表姨从家里拿了一袋花生米和一袋饼干,眉开眼笑地跨进门槛,搁在桌上。我的心已如一潭死水,索性碰到谁就是谁吧。
   
       矮个姑娘叫霍云霞。她大大咧咧,抓起一把饼干就往嘴里塞,身体不停地摇晃,吃没吃相,坐没坐相。她开口就说,我以前也见过几个,总是没话说。哦。我面无表情地应道。她又说道,我年纪比你大,你不介意?哦。我无言地看着地面愣神儿,麻木不仁。其实,我觉得我应该找一个比我大的,至少也应该找一个和我同岁的。你就和我弟弟一样大。我像个木头似地坐在床上,依旧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梦游。肖洁常来我们学校玩,我见过她。肖洁?是我姑家的孩子吗?我心里一惊。是呀,她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
   
      肖洁是我姑抱养的闺女。她的亲生父母是下阳村人。霍云霞还在咀嚼着饼干,腮帮子鼓鼓的。她嘟嘟囔囔,肖洁是肖红的妹妹。肖红也在我们学校教学。我没有吱声,仍然处于麻木状态。你认识肖红吗?不认识。她不是坐过你爸的车吗?那次我没回来,我很烦。刚才和我一同来的高个子就是肖红,霍云霞脱口而出。我心里又是一惊,仿佛背后挨了重重一拳。我扭过头,看着站在窗外咬牙切齿的肖红,浑身抖了一下,不详的预感在我脑海里盘旋。顿时,我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清醒了。
      
      肖红初中毕业,考入运城幼师。她刚入学的那年,曾经坐过父亲的专车回过一趟老家。后来,姑姑问父亲,肖红这个人怎么样?父亲说道,不怎么样。自此,姑姑一直保持沉默。
     
      我和霍云霞又说了各自的家庭。她说她是在农村长大的。要不,我把肖红也叫进来?还没等我表态,霍云霞就快步跑到门口,扯开粗重的公鸭嗓,仰头喊道,肖红!肖红!你过来!高个子姑娘闻声,宛若一个贵妇娘娘,温文儒雅地挪步进屋,慢腾腾地坐在沙发上。霍云霞“扑嗵”一声,重重在坐在肖红旁边,张开大嘴,他说没见过你,我还以为你俩认识呢。我俩确实不认识,要认识,刚才进屋就打招呼了。肖红冷若冰霜,话从嘴里慢悠悠地蹦出来。
   
      肖红又抬起头看着我,迫不及待地做自我介绍,哦,我是下阳村人,我坐过你爸的车。我知道,我盯着这个精明的女人,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幼师学的什么专业?不是什么好专业,就是唱歌跳舞呗!肖红的眼皮稍稍一动,无精打采。你们学校有一个叫江娜的,你认识吗?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跳舞的,我见过。肖红的眼里仿佛被注入活力,不再死气沉沉。
   
      大约过了十分钟,她俩交头接耳咕哝了几句,起身就走。肖红朝门外走去,霍云霞刚走了几步,又赶紧拐回来,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塞,腮帮子更鼓了。我说,你手机号是多少?霍云霞一怔,嘿嘿一笑,歪着脑袋,向左扭向右扭,娇滴滴地说道,我没有手机,没钱买呀!然后,她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对霍云霞并无好感,倒不是因为她相貌丑陋,而是她的行为举止令人不敢恭维。难道因为风陵渡镇是个偏僻的小镇,吸引不了人才,标准就降低了么?我甚至考虑是不是和肖红接触接触。因为她毕竟比霍云霞年轻。但是,姑姑果断地把我从歧途上拉回来,肖红做人不正派,一肚子坏水水。
  
      姑姑盘腿坐在炕上,悠然地点起一支烟,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姑姑说,肖红家里没有男孩,二妹便招婿上门。我和肖洁作为亲戚,也参加了婚礼。院里摆了几十桌宴席。肖红和几位要好的同事以及肖洁坐在同一桌。肖红当众无所顾忌地对你冷嘲热讽,肖洁,我见你二舅家的娃了。他吐字不真,又黄又瘦,是不是有什么病啊?当时,肖洁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我怒不可遏,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肖红见到我生气的模样,更是得意忘形,肖洁,我听说你二舅家很有钱,在风陵渡还买了一幢房,是吗?肖洁低着头说,我不知道。有的人啊,就是看上人家的钱了!肖红扭过头,瞅了瞅霍云霞。霍云霞也在场,脸血红血红的,羞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肖红的嘴里继续喷着冷气,娇艳而做作,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你大概不知道吧?姑姑整了整衣衫,掸去疲惫,肖红幼师毕业后,在家待业。那时,她工作还没安置,在七里村的幼儿园做临时教师。肖红放荡不羁,成天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打情骂俏。有一个来自八户村的小伙子常到七里村找伙计们玩,借此机会和她认识了。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肖红一眼就相中了他。俩人很快就好上了。那个小伙子几乎每天夜里都骑着摩托车到七里村找肖红,她也来之不拒。两个年轻人沉浸在热恋之中不能自拔。不知从何时起,他俩就在单人宿舍里同睡一张床了。
   
     姑姑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再后来,肖红的父母通过亲戚介绍,亲自到县教育局局长家登门拜访,想给闺女安置工作。肖红知道自己的工作即将落实,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小伙子甩了。小伙子不甘心就此放弃,仍然每天夜里乐此不疲地骑着摩托车去找她。肖红烦恼不已,跑到我家,让肖洁过去陪她睡。我觉得丢人,怒气冲冲地跑到她那里,狠狠地骂了那个小伙子。至此,俩人才算彻底分手。
      
      学校放寒假了。霍云霞也回到了运城。我本不想和她联系,可在父母的催促下,试着给她打了个电话。霍云霞拿腔摆调,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告诉你的吧。我没有否认,又问道,你这几天有时间吗?霍云霞冷冷地说道,我没时间。我憋了一股火,心里直骂肖红是个狐狸精。那算了!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表姨对此进行了精密的分析。她说肖红破亲,是想对我进行报复。因为我家在此之前曾经拒绝过她。而且表姨宁愿说矮小丑陋,年纪偏大的姑娘,也不愿说她这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她认为这是对她的侮辱。
     
      两个星期后,表姨又让我到她那里相亲。她说,这个姑娘是三个人里最漂亮的。我忧心忡忡,她们都在一个学校,这事成不了。表姨说,这是她主动找上门的。她知道你和前面两个见过了,说自己有主见,不听别人乱说。于是,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的那天,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又风尘仆仆地赶往风陵渡。
     
      表姨将我领进她大姑姐家。她大姑姐和大姐夫都是风陵渡医院的医生。他们家里的家具电器较为齐全,就是样式老旧,似乎用了很多年。两个老人衣着朴素,一看就是老实人。她大姑姐给我倒了一杯水,说道,早知道有你,我就把我女说给你了。可是太迟啦。一个月前,她就订婚了。我接过水,坐在椅子上看着挂在对面墙上镜框里的女子,恍如隔世。
 
   表姨娓娓道来,她有两个女儿。大闺女已出嫁,小闺女跟你一样,也是咬字不真。不过,这姑娘太优秀啦。她医科大学毕业,个头高,模样俊。毕业后,她分到风陵渡医院工作,自己还在镇上开了一家诊所,可赚钱啦。可就是因为这个小毛病,镇上的小伙子都不愿意她。后来,我给她介绍了一个在镇上打工的安徽小伙。小伙的家也是农村的,弟兄们多,家境贫穷。我思忖着让他做我大姑姐家的上门女婿。我给他一说,他可愿意啦。他初中毕业,没有文化。工作已安置在化肥厂。那小伙可勤快啦,一回家就干这干那,一刻都停不下来。其实,降低条件找个人过日子,也不是坏事。
  
      她大姑姐笑了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说道,要是早说就好了。迟啦迟啦,都订婚了,我也不好悔婚。我老大嫁了,这个小的我不放心,就让她招婿上门,我好照顾她一辈子。要是早点认识你,我就把她嫁了。我很纠结,心里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表达不出的感觉。
  
    半晌,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走了进来。表姨简单做了介绍,就和其他人避开了。她叫马云。她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坐在凳子上,出奇的安静,脸上浮现出令人心动的微笑。马云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我刮目相看。在风陵渡镇,当地人满口土话,学校的老师也不例外。我问,你在哪儿上的学?天津师范,她说道。你普通话说的真好。马云的眉毛扑腾了几下,欣喜地说道,谢谢。我们谈了足足有二十分钟。离开时,马云给了我一个小灵通号。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甜蜜的微笑,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那间屋子。
     
      我和马云正式开始了交往。我们分隔两地,主要靠电话联络。两个星期后,在我的盛情邀请下,马云专程来到运城。在汽车站出口,我俩又见面了。我直截了当,到我家去吧。马云提着皮包,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给我爸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马云的父亲在运城一家农药厂工作。我心慌意乱,一下子就傻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她看我窝窝囊囊,问道,可以吗?可以,可以,我语无伦次。一刻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朝我俩走来。马云高兴地喊道,爸爸。我双腿颤抖,手心直冒汗。那个叔叔走近我的身边和我握手,我的腿已经在打弯了。叔叔把我们带到一家小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我们三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我拘束得心口发慌,浑身不自在。
      
      突然,叔叔站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们慢慢吃。马云顺水推舟,爸,那你走吧,我们不送了。我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哈腰,叔,那你慢走啊。我神情慌张。叔叔把我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番,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独自走出了饭店。
     
    老远望去,高楼林立,栉比排列。大楼上的镏金大字闪闪发光,彩旗迎风招展。街上车辆如梭,行人如流。我俩绕着市区的街道走了整整一个下午。马云情绪低落,话也不多。在短短几个小时中,她一连接到父亲打来的好几个电话。她每次接电话,都离我很远,每接一次,对我就多几分冷淡,精神委靡不振。我努力打破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可马云对我的话不感兴趣。她以不同于寻常的目光望着我,认真地纠正我说的一个词语。我脸一红,低着头不吭声了。马云独自搭着公交车去她父亲那儿了,心中似乎有诸多不快。
      
     马云第二天下午回到了风陵渡。她父亲不同意,母亲也就不同意。她母亲在表姨那里哭得凶,说我不会说话,不大方,怕将来我俩结婚后过不来。马云没有说断,只是说再接触接触。
      
     我们又接触了一个月。可仅仅隔了一天,她就提出分手。我一时接受不了,心里很难受,连续几个晚上失眠。
      
      半个月后,马云突然打来电话。你干嘛?我的声音冰凉冰凉的。她尴尬地笑了笑,毫无保留地向我托盘而出。
  
    原来,表姨在街上碰到了马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邀她周末一同去运城。马云愿意一同前往。她和表姨说说笑笑,亲密地如同一对母女。而肖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躲在附近一个角落里偷窥。她眉头紧锁,眼里露出一股凶气。表姨蓦地发现了她,怕再生是非,匆匆走人。表姨刚走,肖红就一个箭步冲过来,把马云拉到了角落里,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又用先前的那一套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然后,她摇着马云的胳膊,嗲声嗲气,不给,不给,我们都不给。肖红说别的话,马云可以不放在心上,可说我吐字不真,却是铁的事实。
   
      她甜甜的嗓音像三月的和风,像小溪的流水。她又说道,自从我提出分手,脑子里就开始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也是连续几个夜晚失眠。我一直都责备自已是不是太草率了。后来,肖红找了一个在储蓄所上班的临时工。那个小伙家是阳城镇的,父母是农民。他是初中毕业后经亲戚介绍进来的。他高大英俊,就是家里太穷了。肖红眼界那么高,怎么能看上他?要是说为了爱情,打死我都不信。其实想想吧,风陵渡就这么小,挑来挑去,最后吃亏的总是女人。男人稍微降低条件,就把婚结了。可女人不同。我料想是她找不到什么好的了。肖红说她男友会修电脑,本事可大了。会修电脑就是有本事吗?真是太可笑了。
  
      她冷笑几声,加大了嗓门,最可怜的莫过于霍云霞了。就是镇上没有工作的小伙子都看不上她。她父母也一直骂她,说她真傻。说她当初为什么不和你成了。若和你成了,工作说不定也能调回运城。霍云霞现在见了肖红,恨得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她俩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马云不再说话,电话那头死一般地沉寂。她似乎在想别的什么。末了,她怅怅不乐地说道,我在风陵渡呆够够的了!我想落运城!
 
   我赶在周末,又一次回到了风陵渡。潼关和风陵渡只隔着一座黄河大桥。我俩搭客车一同前往。那会儿,潼关正在修路。道路两旁堆成了一座小山,中间是深深的壕沟。在我印象中,潼关盛产金矿,是一座富有现代化气息的小城。但第一次涉足,还是令我有些失望。我俩选了一家小饭店,一人点了一碗面,席间默默无言。随后,我俩绕着街道走了几圈,开始返回。
   
      在黄河大桥附近,我俩下了车。黄河一路挟雷裹电,咆哮,奔涌,或腾空而起,或俯冲而下。那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宛如史诗巨片,震撼着人的心灵。我俩坐在石墩上歇息。天热得像着了火,我俩额头上的汗水滴滴渗出。她拿出一张手帕,轻轻地擦拭。我俩相对一笑,依然无言。 
  
      我俩走回风陵渡,拐进集镇小学。小学的操场不大,坑坑洼洼。一排简陋的教学楼,像极了破旧的农家房屋。我面对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似乎穿越时空隧道,回到了十几年前。操场上飞来了几只鸽子,落在地上停停走走。我俩驻足操场,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满足。
        
      我一扭头,见肖红倚靠在教学楼门口勃然色变。我惊得目瞪口呆,仿佛看到她脸上画着一个红叉叉。马云趁势扑进我怀里,紧紧地依偎着我,狡黠而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肖红恍若被迎头一击,懵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嚣张的气焰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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