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7 编辑 <br /><br /> 冲 撞
三哥杀人了！他被自己的梦惊醒。然后，坐在黑暗里发呆。
夜半，我醒了，吓了一跳。看见窗外洒进来的光影中，三哥惶惑和迷茫的脸。他说：我杀人了。哦，那你杀了谁？我凑过身体，探询地问。杀了一个人，三哥懵懂地回答。哦，让我猜猜看，是个女子吧？我接着问。嗯，是个女的。三哥依然懵懂地回答。呦，一个女人呀。嘿嘿，挺厉害的嘛。说说怎么杀的？
唉，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杀人，居然还掩埋了尸体，真是噩梦啊。三哥摇着头，忏悔地说，那神情仿佛他真的杀了人。
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你杀了她？我调侃地追问。三哥起身离开了。
嗨，没什么的，周公解梦上都说了，杀死他人大富贵。哥来，你做了一个好梦，富贵就要来了呢。我追着三哥的背影大声说。走到客厅的三哥没有搭理我，他开了一盏灯，捧了一本书坐下来。他和书以及他做的梦都浸没到光笼罩的圈子里去了。
我回到床上，准备继续跌落到我的梦里去。而关于周公解梦的那段话却清晰地再现。我想起很多年前，做过一个同样的梦。也是在梦里，我杀了一个人，将她埋在了床下。然后，惊惧地醒来，开了灯，却不敢起床到地面去。上班的时候，恰好同事说：如果夜里做了不好的梦，一定要在清晨说出来。那些不好就可以化解掉了。于是，我忐忑地说了那个梦。同事居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那是一本记录电话号码的册子。前言部分赫然印刷着周公解梦。
关于梦见杀人，周公是这样解的：杀死他人大富贵。奇怪的是，看完这句话的当晚，我再度回到了前夜的梦里，居然又杀了一个人！而且还把她也埋在了床下。惊奇的是，在掩埋的过程中，还很小心地提醒自己：千万不可挖到前一个人。
这个梦很多年后，依然清晰的记得，也许源于它是噩梦，周公却化解了惊恐不安和困惑吧。而周梦解梦的一些说法也由此进到了心底。比如梦到绿色的植物，那是远方的人来信了。比如梦到踩到肮脏的东西，那是要有意外的财气了。可笑的是，一次梦里，看见一个人赤裸裸地行走，想起周公解梦说：梦见赤裸的人，是你的妻子有奸情了。我居然在梦里疑惑：我没有妻子，何来妻子的奸情呢？
初秋的这个早晨，三哥没有按时起床。他大概对这样一个冲撞了自己内心的梦，想不出什么原由吧。或者，那原因也是有的，是隐藏的，我不能确切知道。我也没有睡好，源于梦里的另一个事件，却又想不起来周公是如何解析的，或者佛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又该如何解读背后的思想和意识呢。就像在生活里，我们遇到的许多事，不也是横亘在心里，等着明白，消化吗？
睡意朦胧地出了楼门，放置在楼门旁的破裂的缸里种植着的植物攀沿着，溜溜达达的就到屋顶上去了。一只嫣红的花朵萎靡地耷拉着花瓣，做为一株花，它的使命就到这里了吧。拐过楼门，花椒树繁茂的枝干延伸着，遮掩了半条胡同，米粒般的细碎果实挂满了枝头。春天的时候，花椒树生病了，一场接一场的柳絮飞舞，漂浮在空气里，游荡在风里。雨，一直都没有下，那些白色的柳絮侵袭着人们的呼吸，裹挟了植物，穿过所有的缝隙，轻浮地占领了世界。几个老人围着裹满絮状物的花椒树，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只好摇着头叹息。
现在，花椒树茁壮地挺立着，那些轻浮的东西早已无影无踪了。旁边的储藏室前，一个老妇，佝偻着腰，扶着门框，花白的脑袋正极力探进去，她在半开的门里寻找着。我经过的时候，也忍不住探过头，看看门里面。一碗饭呆呆地蹲在门内，几个袋子杂乱地散在里面。那只黑色油亮的狗妈妈不在，还有它的几只刚刚会跑的小狗也都不见了。我黯然地想：它们不会丢了吧。
路边，卖鸡蛋饼的女人也卖豆浆，鸡蛋饼里卷着油条、火腿还有生菜。豆浆是装在暖壶里的，她的生意不如对面卖煎包和豆汁的两口子。再远一些，热气腾腾的杭州小笼包正在喧腾着出笼。卖茶叶蛋的的女人也卖粽子，还炸油条。现在，她撂下油锅，急匆匆地到后面洗碗去了，他的不很麻利的男人笨拙地倾倒着大桶内的豆汁，一群穿着工装的民工坐满了几张小桌子。
我要找到一个空隙，快速地买到早点。视线扫过的每一个摊位都有人，只好走着看着，就遇到了那个男人的目光。那个男人中年，清瘦，穿着橘红色的围裙立在一辆买食品的手推车前，车上的玻璃上，赫然贴着：旺旺狗肉火烧，货真价实，辣的够味，吃的享受。男人微笑着，迎着我扫过来的视线，用手里的刀挑起案几上的东西展示着，那是丝丝缕缕的条状的肉。不舒服的感觉立刻席卷而来，胃开始抗议了。那只卧在储藏室的黑色的狗，还有蹒跚蠕动的小狗，它们的影子从眼前晃过去。
我不想吃饭了。
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已经守在路边，等在他们的店门前了。几个老人坐在台阶上和他们攀谈着，还有几个坐在自己带来的马扎子上，淡定地看着路上流动的车和匆忙的人。一场针对老年人的健康讲座就在店内的楼上进行着，另一场即将开始。小伙子们会展示他们非凡营销手段和无所不能的舌头去游说那些拿着退休金或者有闲有钱的老头老妈妈们来买他们昂贵的食品，保健品。私下里，小伙子们暗自说着良心和价值，也说着自尊，廉价还有老人们的同情心。偶尔他们会争论博取同情是不是一种正当的营销手段，谁说同情心不是可以利用的价值呢。
那个带着眼睛的文雅的小伙子专注地看着路上，走过去。他举着手，大声叫着：大爷，请留步！他宏亮的声音像极了旧时劫道的土匪，豪迈的身影像极了绿林好汉。他阻挡了一个经过的老人，成功的将他引领到门内去了。
而我进到了另一间挂满了五颜六色气球的门里，穿过干净整洁的货架，到后面的低矮的空间里，换一件白色的衣服出来，挽上发髻。一张桌前，一对老夫妻等在那里，我给老夫绑好了血压计的绑带，把听诊器放进去。血压计上水银开始慢慢地升上去。立在旁边的老妇忽然弯下腰，将她的手臂伸到老夫的胳膊下面，托着他的手臂到和心脏平行的位置，她对她的老夫说：这样就妥当了，测量出来的血压一定是准确的。
老夫妻的胳膊交叠着，花白的头颅齐齐盯着水银柱。水银重新升上去，再慢慢地回落，然后轻微地跳动了，一个人微弱的心跳缓慢地响起，然后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