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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八戒和妙玉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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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名著,《三国演义》的故事发生的背景时代,佛教已经传入中国而尚未普及,我记得三国故事里没有写和尚尼姑,至于另三大名著,写的可就多了。《水浒》里的故事多处涉及到和尚,描写多有不敬,甚至直斥和尚是色中恶鬼。至于鲁智深,别名花和尚,大约除了色戒外的喝酒吃肉打架该犯的清规戒律几乎都犯了。《西游记》一书中,佛祖的徒孙猪八戒,当了和尚心里还念念不忘高老庄的娘子;取经路上见到美女妖精就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将下来,哪里有佛在心头坐的模样?很奇怪这样色眯眯的猪八戒,居然后来还成了佛,据说古时有人传言吴承恩死后下了地狱,很有道理,谁让他敢编派佛祖的徒孙呢。由于故事时代背景关系,水浒歧视和尚,西游贬低道士,而到了《红楼梦》时代,正值盛世讲究和谐,为了调和僧道矛盾,开篇就来了一僧一道要超度下界男女,可以说红楼故事是和尚道士引出来的,故事里和尚道士的描写更是不少,当然还写了尼姑道姑,妙玉就是身为十二金钗的一个待发修行的美女尼姑。

    曹雪芹是很怜香惜玉且懂得什么是美,光脑袋太不好看,有负佳人美貌;再说一情思未断之美女怎能没有青丝缕缕?于是让妙玉带发修行;十二金钗和宝玉都有关系,姐妹——元春等;侄女-巧姐;梦中情人-可卿;妙玉—宝玉的槛外情人?妙玉黛玉宝玉,三个人的名字都有玉,在字字斟酌的《红楼梦》里,这三个字凑在一起绝非偶然。如果说黛玉是宝玉的槛内情人,那么妙玉,说她是宝玉的槛外情人,也是应当。槛内的黛玉,和宝玉有日夕相处的数不清的亲密时光,然而在她懂得情事之后,却是和宝玉严守礼教规矩,连宝玉的“混帐话”式的亲昵都受不了,更别说其它方式的亲近;槛外的妙玉呢,受槛之所制,与宝玉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于是格外珍惜并苦心创造见面机会。梅花谁也不给,单等宝玉来拿。见了宝玉,只吃了一回的梅花上的雪水端出来了,却还要说宝玉吃的茶是托黛玉宝钗的福,分明是此地无银;情敌这时候也借机要损上一损,于是仙女黛玉成了一个大俗人,被贬的险些无地自容,无声默默看她显摆自得。值得注意的是,喝茶一节里宝钗没有什么言语,妙玉也不去损宝钗,不为别的,因为妙玉知道宝钗不是自己的对手,黛玉才是。尤其有趣的是妙玉给宝玉献宝的那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海,要说少女心中情事,弯弯曲曲的只怕比那个杯子还要厉害呢。然而这番心中情语,为有形佛门所限,却与谁人说,唯有借着几个茶杯暗暗无声倾诉。

    妙玉借着绿玉斗和宝玉隔空接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古时的礼教严得很,据说古时候,一女子给一落难男子端水喝,但被该男子看到了自己赤裸的胳膊,怎么办,断臂。而妙玉,身为少女,且是一个佛门弟子,走出礼教束缚,不顾佛家戒律,玉手纤纤,侍奉一个青年男子喝茶,且竟然奉出自己的日用茶杯给一青年男子使用,全然不顾那是彼此的口唇接触之物,可谓胆大之极,这种精神上的出墙,远胜世俗的出墙多了。设想黛玉如果不是和宝玉自小同榻厮混,不避内外,她能否如妙玉一样大胆走出礼教走出佛门清规戒律,拿出自己的茶杯给意中情郎喝茶,于无人处细细玩味彼人红唇触碰过的绿玉斗借物亲近情郎一番?于此可见,警幻传授宝玉的意淫二字,妙玉可谓深得其中滋味。

    宝玉的朋友和情人,脾气性格命运大多两两相对应。秦钟和柳湘莲;袭人和晴雯。但是槛内情人黛玉和槛外知己妙玉的脾气性格却几乎一致,孤高乖僻,且同是寄居贾府,但是她们的命运却也是两两对应。都是自小需要出家,却分居槛内外。最后的命运也不同。黛玉死了,设若不得宝玉为夫,爱情梦想破灭,不死就可能要嫁与他人,很可能要陷于泥沼中,孤高痴情的黛玉怎么可以忍受?妙玉则活着,后来的命运是无暇白玉遭泥陷,此时她和黛玉依然是一居槛内,一居槛外,不同的是这槛已不是佛门与俗世的门槛了。有一点奇怪,高洁乖僻尤甚黛玉的妙玉,是什么支撑她忍受泥沼之污活下去的呢? 是不是活着还有机会得到宝玉呢?大有可能,只要活着,总有希望罢。

    阅读当代中国的所谓先锋或者说现代小说时,有一种故事写作模式较常见。就是当小说发展到某一个关键的时空选择点上时,作者常会设定A、B、C等几个方向分头写,写出不同的故事发展或者不同结局,来说明主人公一时抉择导致的未来命运如何如何。假设现代作家写红楼时,可能会将进了怡红院的袭人晴雯,设定为一个人D。当面临做二奶的机会的一个关键选择点时,该现代作家先写了D选择了A方向A性格,做成了二奶却丢掉了宝玉的心;后写D选择了B方向B性格,做不成二奶却得到了宝玉的心。妙玉黛玉也可设定为D——具有同一性格的D,D在父母早亡的时空发展关键点上,一个选择了出家一个选择不出家,命运有所不同;面对情人时,一个没有出墙一个出墙,命运有所不同;一个选择了死亡一个没有选择死亡,命运又有所不同。她两不同的命运,其实是一个人在人世间的不同活法,在一部小说里不同的结局罢了。从这一点来说,《红楼梦》何尝不是当代文学所谓的先锋文学呢?!

    有一说曹雪芹的思想远未达到突破礼教束缚的地步,我以为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宋以来的礼教到了明清时期盛于一时,灭人欲,存天理到处都是那么一套。不过,我总觉得强调礼教是因为不礼教的事情太多了,正如强调和谐是因为不和谐的事情太多了一样。这个,可以看看明清时代的小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做了佛祖的徒孙还想着女人的猪八戒,还有诲淫诲盗的《水浒》和《金瓶梅》。抛开他们的要么皈依了,要么遭了报应类的模式化命运结局不说,单说小说里的张扬个性和人欲,这些小说可谓礼教时期的异端,有时尚嫌异端的不足甚至走向了极端。站在这些小说肩上的《红楼梦》,则是青出于蓝。出了家的妙玉,本应忘记立足处,方是干净,却是天天记着槛外槛内,自己日常用的杯子屡屡奉于宝玉;自己院子里的红梅,也只有宝玉一个人能拿到;宝玉生日时的贺贴也是那么的及时送到;吟诗联句才华横溢,这些地方作者大书特书,就是不见细写她如何如何的念经烧香拜佛,妙玉还是尼姑吗?分明就是一位我的爱赤*裸*裸,大胆追求意中人的青春美少女。

   《红楼梦》里的尼姑不像尼姑,《西游记》里的和尚也不像个和尚,吴承恩也不写猪八戒取经的路上念了几次佛,相反八戒天天满脑门子的都是高老庄的娘子,见到美女妖精还总是色眯眯的,别说叫八戒,就是叫八十戒,他也记不住一戒,更戒不住他那颗青春勃勃的心。这么一个好色之徒,奇怪的是,网络时代的女子们,却大多喜欢选择八戒,可能是比起另外三位取经和尚来,八戒更人性——那才叫一个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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