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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村庄记忆(三章)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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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小时候乡村里,虽到处都是丁头虎、土积屋。但照样成为乡下孩子疯的乐园。
      一到冬天,孩子们扛着老棉袄,脸冻得通红,鼻子下面吊两根晶莹透亮的玉柱。朝阳的土积墙边上总是挤了孩子,阳光下,他们紧挨在一起,相互就这样挤着,弄得一身满是尘土,墙面也发亮了,老棉袄的背上也磨出一个洞来,害得有两三天被母亲放在嘴上念叨:败家子。白天在疯中度过,到傍晚是对呼着口哨的西北风怀有几分畏惧的。这时候,母亲早已把床用稻草铺得好厚,细心的奶奶编织一个草帘往密封不好的窗户上一挂,整个屋里都有浓郁的稻草气息,正是这种气息似乎有了抵御寒风的威力。
      屋檐上的冰凌越结越长,刺骨的风仍钻过草帘、被窝,让不安分的孩子在破棉絮里直打抖,妄想天快快暖起来,有时外面的雪很大,而老屋里梦却极甜,小伙子穿上新衣衫,坐在桌前大口扒着白米饭,捡一块肥肉往嘴里直送,那甜劲…..
      老屋里挺热闹。那时没有电视,甚至没有收音机,而冬夜又长。但老屋里也能把冬夜搅得热气直冒。村东首玉叔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声音嘹亮,响若洪钟,因为他年少时代走南闯北,经历了许多事,也读了不少的古书,娱乐比较匮乏的年代,有他这么擅长讲趣事,自然在冬闲里,他家是笑声一片,特别是夜深人静时,其说笑声可传至三四条巷子外,驱逐了冬夜的寂寞和寒冷。
      老屋也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那年冬天隔壁的二琴姑娘抄着手,又和往常一样扎在人堆里听玉叔讲大刀李三宝的故事,正在她听得起劲的时候,感觉到老棉袄下落地蠕动,低头一看,与身旁明子眼睛对视,她明白了,脸一红,慌张地溜出去回家了。没几天,她俩成村庄里议论的话题,明子和二琴私奔去了上海了。
      乡村里的孩子一个个走出老屋,背着乡音,到天南海北去了,老屋时的故事也渐淡,笑声也渐稀。
      昨天,回乡,原本泥泞的路面不见了,听老人讲,是在外面生意做的明子资助修的,还把村里好多人都带到上海了。
  
  


发 水

      据说,在明朝,村庄曾经被水淹过一次。
      听老人说,那时,倒高宝堰,大运河里的水直往里下河泻,兴化七层宝塔尖上挂水草,向东百里不通人烟,到处是一片灾样。
      而我经历村庄被淹的日子是九一年。那场特大暴雨是那年六月三十一日夜开始普降的,当时我在村里当小干部,刚好是催夏粮入库的开始阶段。我刚把七八户人家麦子催挑上船,准备第二天一早去乡粮站,夜里下起了雨,雨特别之大,是我生平见到过的最大的雨。我清楚的记得,从我家的堂屋到停泊粮船的码头相距约十米的路,一个来回去看粮船,浑身就被大水浇得透湿,跌了三个跟头才回到家。也就在那天夜里,前舍生产队就沉了一条麦船,还好,当时在我负责的三个组没有一条粮船因漏雨而沉船,当晚我曾要求各户做好防护。
      暴雨连降了三天,原本就是锅底洼的水乡,加之客水压境,很快,河水漫溢到前舍的村巷里,老人开始说今年要发大水了。初始我们还不太相信,但当住在舍上的村民们纷纷拥到老庄台时,我们才确知水是真正的来到了我们这里。记得在第二天早晨大雨初停时,我们村里几个人一起到村里最低的圩子北滩子查看水情,一群人站在双营河桥上看北滩子,除了高田埂上的黄豆还飘浮在水上,其他都沉在水里,双营河桥下面的水已快平了桥面,我的脑际一下子懵了。
      接下来,我家迎来了叔婶们,他们住在老庄台边上,家里进水了,水漫溢到灶堂口实在没法生火了,因为我要和村里人忙着抗洪,不会水的妻子和刚会走路的孩子丢在家里我还有些不放心,就去动员叔婶住到我家里来,一来缓解他家困难,二来解决我的后顾之忧。
       在与洪水抗战的日子里,我带领村民们冒雨拚命将北滩子围起来,组织村民不分昼夜地排水、护圩。一天中午,突然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隐隐雷声,不一会儿,只见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整个世界一片白晃晃的。围圩的抽水机拚命地往外抽水仍挡不住天落下的雨水,此时既不能把保的围圩水抽得太低,否则就有倒圩的可能,白白地浪费柴油了,望着每天的肆意的雨,我也开始退缩,当初年青人的那种激情也因水泡烂脚而泯灭了。
      我的心情在和雨水僵持着。到了七月十三日,水终于停止涨了。只有田野里的庄稼被水泡了这么些天。然而也没有淹死。秋天照样收获,颗粒归仓。并且那一年村里人反而改善了生活,因为退水后,所有的沟渠里不只有水草,还有鱼,很多很多的鱼,男女老少齐上阵,拿鱼网捉鱼,拿木桶舀鱼,拿磨尖的鱼叉扎鱼,什么都没有的,甚至有的干脆跑到稻田里去抓。有人说,发水是一场灾难,我倒认为是村庄的一场意外之福,是一场上天带给村庄的狂欢。

绿豆

      天气一热吃什么都感觉不下饭。那天妻子从菜场买来一些绿豆来,往灶台上一放,要我捡一下后再上班,反正上班时间还早,不如就服从。轻轻地从方便袋里倒出绿豆来,捧在手里,颗颗亮晶晶的豆儿直丁丁地露了出来,犹如出水芙蓉。
      一下子让我想起绿豆,绿豆就在我的面前轻轻摆动,在久居小城的我记忆里延伸着,鲜活生动地生长起来。
我真的对绿豆怀有深厚的情意。我的村子永东河畔。麦收时节,农人们抢着在自己钟情的土地上播下了绿豆的种粒。麦收是一个双抢的季节,农人们只有趁在雨后土地的潮湿,为绿豆提供了一个可施展的舞台。雨后,麦场还很泥泞,闲不往的农人赶紧去下水比较快的塥、帮上去播种绿豆,经过一夜的泥翻身,在麦收后的土地上崭露出新的生命气息来。
      好像是1991年,那年大水过后,我家分得的大河东田全部出水了,田里还很泥泞。看着田里被大水淹死的庄稼,我心里很是着急,细算一下节气,还可以补绿豆,于是乎,我和妻子连赶了三个工,理沟、排水,播种,硬是把二亩多地的全部种上绿豆。
  感谢绿豆。以后,看着绿豆顶土到一路绿过来,我就对绿豆充满了虔诚的感恩。精心地为它除草,绿豆的绿色使得满地喜了起来,像涨潮一样。这时,每一个农民都会感到温暖。终于,当秋季如约到来时,绿豆黄了,乡野上,那些大片大片的挂着豆荚的绿豆是何等的神圣又带着朴素的平民的风采啊。
      绿豆上场了,当人们把绿豆从田间搬运到村头的乡场上,乡村里就酿出了丰收的醉意。我们真高兴,虽然一场大水,让绝大部分人家庄稼欠收,但利用了时间差补种了绿豆,又能补贴一些家用,孩子们虽不能买个好的文具盒,但买个铁皮的文具盒还是能办到的,农人的这种平民的高兴可能让一些人不理解,但我们是真的高兴。
     一家人在一起围着一堆绿豆,摘豆角说笑。说话间,也能说出亲事来。我那堂弟就是在摘绿豆时说来的妻子。
      关于绿豆,有许多的记忆,绿豆是如此地亲切。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到小城工作,妻子时常煮一些绿豆汤,绿豆成了我对家乡温暖记忆的重要部分。
      今天,窗外下着小雨,沧浪河里的水涨了不少,河南拆迁的土地一片荒芜的绿色,好像家乡的绿豆田,像当年一样的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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