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昆明到腾冲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长途大巴离开昆明两个小时后,进入群山。山间的公路并不宽,像一条长长的泛黄的白围巾,在连绵无尽的山体上左绕右绕,车子也就跟着转来转去,转的人头晕。转了半天了,回头一看,来路不过就在山谷的另一边,其实也没走多远。人烟是很少的,一辆车孤独的傍着山林前行。往下看,往上看,树木不是一棵一棵的生长,而是成团成片的,缠绕在一起,不被人力打扰的状态,时刻告诉着车里的人,这里是它们的世界,你们只是过客。
偶尔会看到一股泉水,从山头上挂下来,细细的,像一束白纱;也会令人费解的在一个山洞或大树下,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神龛,破坏了这野山野林的傲慢,给孤独的从此处通过的人们一个安慰,不至于让一颗心被荒山老林渲染的凄惶难耐。两车交汇时,车子便贴到路边,向下看深渊万丈,充满神秘感的丛林沿着山体一泻而下,一颗心便吊起老高。抗战时期,这条路是唯一一条连接缅甸的物资运输线,飞虎队和国军来来往往在这条生命线上运输物资,上有敌机,下有深渊,可真是不容易,可能有些当年的小树苗,正是此刻把枝叶毫无顾忌的刮过车窗玻璃的大树吧。
有时候,山谷中是一潭水,平静而妩媚,碧绿的像一块玉,形容着隐居在深山的清纯的美女。呆呆的看着,向往着,好像自己的胸膛里,也一点一点的聚集了这么一个高山峡谷间的湖泊。
山与山的连接不是很紧密的地方,会被开垦成豆腐干大小的水田。地势高下处,田便被分成几层,像扩大的变形的台阶,一级一级围起来,不使水流失。不远处,会有一三两家人家,房子是莫名的矮小、破旧,黑色的屋瓦毫无生气。看见过一头黑色的水牛在田间吃力的拉着犁,慢慢转着弯,体力的消耗似乎并没有空间的逼仄更为难耐。
一个矮小的女人,慢慢走上山坡,穿着不知什么颜色的灰扑扑的衣服,也不知道上山去干什么。去捡柴吗,去看一看散养在山上的家禽家畜吗。背后敷着的包袱内是她的小孩。女人沉默着走,背上的孩子也安安静静的,可能在莫名的看浓绿的树木,也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了。若干年后,他还能记得在母亲的背上度过的那些日子吗?
车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没完没了的穿行着,新鲜和感慨最后变成木然,似乎永远也不会走出这山和林了,眼睛甚至已经感到有些发涩,这是贪婪的攫取景象的结果。
中午,在一处服务站停车吃饭。打饭的阿姨们穿白大褂戴白帽子,还有一个收钱的穿便服,神色随意的很,吃不吃随你,不愁没生意做的意思。这情景颇有些怀旧,像极了中学时代的大食堂。带着这样一种心情,呼噜呼噜吃了十块钱一份的便餐,还蛮香。走出餐厅,活动一下胳膊腿,看一会远近的青山。青葱的水田围绕着服务站,引人畅想。风从远处屏风一样维护着水田的山那儿无遮拦的吹过来,青苗儿随风摆着,顿时天地间温柔起来。
过了大理,车子穿过一个狭窄的山口,道路指示牌上写着上关二字,想起来一句话,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可惜此时却没有起风。刚有些遗憾,却发现两旁山体上生长的粗大松树,全都向着山口来路的方向弯着身子,才知道这儿风的威力可真不小呢,长年累月下来,连一向挺拔的松树也不得不俯首过日子了。
车子从群山之中进入一个开阔的空间,驶上一座大桥,卖票的姑娘当了一会导游,对着几个外地乘客,笑眯眯的把手一挥,说:“看,澜沧江。”几个人一起哦了一声,探头看澜沧江。江水并不大,携带着一路上高原之山流失的泥沙,血一样鲜红的一股,波澜不惊的,从群山之中缓缓而来,又在群山的注视下缓缓而去。两岸高山耸峙,陪伴着的蓝天白云纯净的没有一丝瑕疵。澜沧江河床开阔,大气从容,真有一种征服群山的气度。视线再离不开了,直到看不见为止,脖子歪着,目送无比镇定的澜沧江消失在两座山的背后。就想:澜沧江是这群山的王。
再走一会,路面条件就差了,窄,也不平整,颠簸的很厉害,车速放慢。
路过保山,一片灰白色的小城远远的排布在山脚下,天又高远,看上去建筑矮小的很。小城的前面是个机场,不大,远远看去,倒更像是个篮球场,停着一架小小的像极了蜻蜓一样的小飞机。
下午四点多钟,腾冲到了。迎接乘客的是两路交汇处的一个雕像,枯瘦的一个老人,留着一角胡子,衣衫褴褛,背着个包袱,仰头向上,正努力攀山。有人惊叹一声:“哇,这是徐霞客。”同时也就看到雕像的底座刻着几个字:边陲第一镇。徐霞客家境也还算富裕,却穿山越岭、历尽凶险跑到这里留了名,也真不容易。这位全世界驴友们的老祖宗,一辈子常年奔波在外,无名无利,漫长的旅途也就是他短暂的一生,这一生这一路,他都在追求的什么呢,仅仅只是爱好吗。
从长途车站出来,站在路边看见青葱的山列在县城的背后。空气是清清凉的,像水,流到心腹间。街边的店铺门面并不大,有些杂乱,但是感觉特别的干净。这群山之中的生活图景,让在群山之中颠簸了一天的人顿感亲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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