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闲话

　　玉镯和金镯在手腕上相碰，发出叮叮的轻轻的声音。
　　玉镯和金镯不能戴在一起的。一位同事看见后对我说。
　　为什么?
　　什么讲法我忘记了，反正不能戴在一起的，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呢。奥运会都拿金镶玉当奖牌啊。我可不听这种没来由的传言。
　　阿布，你怎么戴着两个镯子啊?戴玉镯我理解，你怎么也戴起金镯子来了呢……另外一位同事这样说。
　　……
　　我不知该说什么，就笑了笑。
　　阿布，你好富啊。还有一位同事这样说。
　　……？
　　我一头雾水。
　　喏。她指指我的手腕。
　　我嘿嘿地笑起来。想说一两句俏皮话的，比如：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或者：穷怕了，戴着壮壮胆。不过没有说。
　　
　　我是很少戴首饰的。从前在妇产科工作的时候，不方便戴首饰，也不允许戴首饰，后来换了岗位，仍然很少戴首饰。因为我对项链过敏，戒指又觉得戴着不舒服，也收管不好，已经丢过一个了。
　　只有这两个镯子，戴在手腕上倒还安宁，不会过敏，也不容易丢掉，就这样一直戴着。
　　闲暇的时候，还会在灯下细细打量，这个是玛瑙，那个是金子……
　　
　　说实话，我不讨厌金子，我喜欢金子。
　　记得小时候，曾经在美术书上看到过一幅图：戴金盔的男子。画面上，一顶饰有花纹的金盔在陷入沉思的将军头上熠熠生辉。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用心打量一块金子，并且为它所表现出来的质地暗暗赞叹。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小块金子属于我，并且以镯子的形式套在我手腕上，是我所喜欢的。
　　
　　不过虽然这样，在我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却是一只银戒指。
　　那时候，我外婆还健在。有一天，我爬上黑黑的楼梯，去看望我的外婆。她好像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我看见她手上有东西一闪，就问是什么。说实话，我只是随便问问，外婆却执意要把那东西拿下来送给我了。
　　这是一只方形戒面的戒指，装饰着简单的花纹。外婆告诉我，她是筛灰的时候捡到这只戒指的。
　　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我把它戴在手上，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没有更多的不妥。我还记得有个男生用一种羡慕的口吻对我说，你戴的这个东西很贵吧，要好几十块钱吧。
　　
　　可是这样一个多少有点＂贵重＂的东西，却被我在大礼堂里弄丢了。
　　具体的情形记不清了，这些是我后来揣测的，那就是，看电影的时候，我把戒指拿下来在手中把玩，不知不觉，就丢在地上了。
　　直到回家才发觉。
　　我不敢告诉父母亲，就一个人偷偷地去大礼堂里寻找。大概是我去得还早，礼堂还没有打扫，满地果皮纸屑。我在前一晚自己坐过的范围内寻找，一无所获。我十分懊丧，就在地上乱踩乱踢，结果却听到当啷啷一串声音。
　　一片＂纸屑＂被我踢得老远。捡起来一看，果然是我的戒指。它被人们乱脚踩扁，又蒙上尘土，已经跟一片纸屑一模一样了。
　　可是这样一只＂历经坎坷＂的戒指，却又被我在公共浴室弄丢了。
　　那是我在读高复班的时候，冬天洗澡要去很多路以外的公共浴室。有一天，在更衣室的木柜子里，我把戒指忘在那儿了。
　　
　　这只＂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的戒指，当我在浴室里失去它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好像是我读初中不久，村子里来了一位首饰匠，能把首饰镕铸打造成各种时新的样式。父亲把我叫去，让我把手上的戒指也打一打。
　　首饰匠身边围了一圈人，有我父母，叔叔，婶婶，当时还健在的奶奶，还有我那抱在手里的小堂妹。
　　堂妹那时还没会说话。看着大家喜孜孜地把打好的首饰往各自手上试戴，小堂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表示：我也要。
　　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我也觉得奇怪。首饰不能吃不能玩，她这样一个小人儿要去做什么呢。
　　可是小堂妹不这样认为。她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仍然伸着她的小手，表示：我也要。
　　过了许多年，当女儿也有她当初那么大的时候，堂妹在银泰的老凤祥谋到了一份站柜台的工作。
　　这下你该如意了吧，天天被首饰围着。
　　想起她小时候伸手要首饰的样子，我微笑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