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马齿苋

   周苇杭
      各色如我，不待见神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独独对山野菜情有独钟——读古典小说，涉及穷奢极欲之宴饮，动辄曰，水陆毕陈云云。用词简约倒是简约，其所提示的信息量却极为丰富，生为好吃会吃敢吃的饕餮一族，轻轻一点，便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垂涎三尺了。

      我则不然。我懒呀，所谓疏懒成性是也。想当年诸葛孔明隆中高卧，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屁股了才打着哈气抻着懒腰口中念念有词儿，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也是真够闲的，够懒的。可也真是叫人艳羡。想必彼时的卧龙先生的三餐也是寒素得可以，五谷杂粮，萝卜青菜，三月不知肉味也是稀松平常的吧。宋人谓之有蔬笋气。其本意本是揶揄穷措大的，或干脆就是寒儒的自我调侃，却对了我的脾胃。蔬笋气，人谓之寒酸，我视之甘芳清雅。泥土气、太阳味、草木气息、露水的清凉——这需要你静下心来细细地咂摸，吧嗒吧嗒嘴儿，嗯，就这味！

       早春吃过刺老芽、柳蒿芽、苦麻菜、婆婆丁，苦中含香，清新淡雅，为我的餐桌增色不少。入夏，则久违了那山野的气息，加之连日高温，坏了胃口，吃甚都提不起兴味，口中着实是寡淡了些。

       日日在菜市场逡巡，就不知自己个儿要吃甚。也是该着我有这口福，两手空空大太阳地里无精打采地从市场出来往回走，马路边的树荫下撞见了这“尤物”——马齿苋！我认得伊们，就好像他乡遇了故知！那农人也真是细心，一小把一小把的马齿苋码得整整齐齐——不是用塑胶套束紧，也不是用塑料绳捆扎，更不是像超市那样用胶带缠绕，而是鲜见地用翠绿的毛线头儿系着——好温暖好体贴的样子，带着体温系着憧憬，好像这农人不是在贸易，而是给自家欢喜的譬如宠物甚而小儿女，梳妆打扮出门子，处处逗漏出主人家的心气儿。实则那农人也就是一普普通通满脸沧桑的花白头发的老妪。也许生理年龄未必比都市里那风韵犹存的徐娘大多少，甚至续起年齿来，这个还要年轻几岁……这一扎一扎的马齿苋摆在一块花花布上，花布的四角缝着手指宽的布带儿，在我咨询这野菜怎个卖法时，摊主一边应答一边用手笼着布带儿——细微的动作透漏出摊主的局促与不安，好像伊在时刻准备着拎起布带儿就跑——啊，是了，我总算明白了，摊主是在与城管斗智斗勇——好在，在我俩交易时那瘟神恶煞般的东东未曾现身，我从容地拣了三扎马齿苋，得意志满，打道回府。

      今儿晚餐我是一菜两吃。其一，把马齿苋洗净焯水，改刀凉拌。嫩滑爽口，食欲大振。其二，热油清炒，添汤；待沸腾，把面粉洒水少许搅成均匀的指甲大的面疙瘩，陆续下锅，轻轻搅动，使之受热均匀，免得糊锅。

       一粥一菜，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却吃得肚腹溜圆，盆碗皆干。

       遂得以，含哺而熙，鼓腹而游，击壤而歌——帝力于我何有哉！

       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莫问莫问，没事儿偷着乐，就好。得乐且乐也，莫问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