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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古街雨中情(已发《岁月》)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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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深秋。雨儿甩水袖,舞出了细细密密的温柔。我和文友一行六人,打着六把不同色彩的雨伞,在蒙蒙烟雨里倒是很像正享受秋雨沐浴的六色温馨的秋菊,悠然自得,在古镇鸣鹤幽幽深深的雨巷里,增添了跨千年的鲜活。
  鸣鹤分有上街、中街、下街,下街即新街,上街和中街均为老街。中街两面以店铺为主,上街以富家豪宅为主。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老街的地理方位,老街的上街和中街与“329”国道慈溪路段基本平行,应取位于东西。我们从中街的东头走进这条千年老街。按现代人的目光和生活标准看,街面确实有些窄小,两辆小轿车会车都极为困难。不知道雨儿是受到了两边粉墙黑瓦古宅静谧的感染,还是受到了静默且充满老者风范的古建筑的影响,显得温柔多情了许多,细细密密的雨丝泛起一层淡淡的雨雾,弥漫了整条巷子。
  我们时而撑着雨伞漫步在雨中,时而悠悠地踏着屋檐下的青石板,任“滴答”的屋檐水滴在身上脸上,无暇顾及。我的心思完全在欣赏老街鳞次栉比的古建筑——错落有致的高墙深院,深巷里人字坡青瓦顶的四合院、走马楼,宅第外的倒挂屋檐、木格窗棂、花格石门等古建筑。无论是选址和布局,无论是选料和雕琢工艺,都相当精致考究,尤其是显示家族名望和社会地位的马头墙,各有不同的风格和韵味。我国南方四合院群体建筑里具有独特个性和特点的民宅,鸣鹤街上(现今上街西路122号)的“盐仓走马楼”“十八间”便是其中的经典。
  我虽然没有看到过古鸣鹤的自然景象,但从上街与中街的衔接,溪上那些历史悠久的古石桥(光是明代的古桥就有七座)来看,全完可以想象,古鸣鹤的自然景观与眼前很有相同之处——河溪纵横交错,四季流水潺潺。那些如今并不耀眼,却有着不凡岁月背景的古石桥,曾承载过鸣鹤世代人的需要,无怨无悔地伴着蹉跎的岁月横跨东西。其实,凡稍有了解江南风情的人都知道,小小的石桥在江南就像是大自然里的红娘,银河上的喜鹊,凝结着人间的情缘,还凝结着人的思想和人的聪慧才智。所以,人们常常把石桥的建筑艺术视为历代建筑艺术的代表作之一。鸣鹤那些桥头雕刻很精致的明代石桥,就是明代古建筑艺术的代言。可我除了记得中街东头入口处那座叫“陡塘桥”,别的桥名和桥址都无法对号了,但我清晰地记下了鸣鹤的石桥确实有其自己的特色。桥上石栏边上的雕刻很精致,几乎都有形态逼真的小狮子,像在举目张望,仿佛在迎候人们欣赏它的历史风采。
  上街有不少沿河而建具有江南水乡特色的富家豪宅,多为明清时期的古建筑。开门见河,河上有桥,桥下是流水,典型的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的曼妙,再有古镇的安静和古朴衬垫,几株百年古树,站在小溪的两岸,溪岸壁墙爬满了四季常青的壁藤。虽然眼下已是深秋,却偏偏有一种春意盎然的意境。加上秋雨淅淅和流水潺潺合奏的“水韵天籁曲”,岂能不让人流连忘返呢?
  雨丝越来越密,一阵紧接一阵地从我们身后匆匆忙忙地来来往往,决意要和躲在雨伞下的我们亲热。伞遮挡不住雨儿时不时地挑逗我们,总让其有机会在我们的脸上留下带有雨珠的亲吻,是那种带有湿漉漉亮晶晶似有动感的雨珠。淘气的雨儿,想吻哪个就吻哪个,想吻哪儿就吻哪里。吻我鼻子,吻我脸颊,吻我额头,我也懒答理,其实是腾不出手去答理。瞧我一手举着相机正忙着“咔嚓”,一手好歹得撑着伞,尽可能不让雨儿对我的相机镜头有非分之想。所以也只好任雨珠在我脸上滚来滚去地玩耍,没趣了自然而坠。可是雨儿对我的不答理很不满意,暗里施计吻我的眼睛和我的耳朵。我眼睛的保镖——眼镜片岂能让雨儿随心所欲?雨珠在镜片跟前再怎么妩媚地挑逗也没有任何作用,只好气急败坏地在镜片跟前跳来弹去,终因敌不过镜片的定力,羞得自碎珠儿,弄得镜片沾满了碎碎细细的珠儿残粒,我的视线也随之模糊了。我掏出软软的丝绸,想包起雨珠对我痴情留下的残粒,收藏在我的记忆库里,是为雨珠,也是为镜片,当然更是为了我自己。
  雨儿顽皮依旧,不停地追我吻我,吻我追我。伞下的我,不再对雨儿躲躲闪闪,干脆尽情地接受雨儿对我的挑逗和亲吻。看看我身边的师友们,从他们笑得像久旱逢甘雨的脸,我敢断定他们和我一样,不只接受了雨儿的热情和温存,而且早已忘了自己的年龄,轻轻松松地与雨儿开心疯乐。我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个个谈笑风生,人人是一脸笑意。此时,我没有想到在古老的青石板上,那一汪汪浅浅的积水,已对我们的鞋子有了亲近的欲望。尤其是盯上了我那双外形小巧玲珑,皮料精致细腻的休闲鞋。小巧精致的家伙除了漂亮美观,到底是经不起湿漉漉的滋润所诱惑。没过多久,我的鞋子已面目全非,再也不见原有的俏丽,膨胀得倒像是绷得紧紧的鼓面,随着我的莲花碎步,竟然会发出一种像刚刚出胎的红皮鼠“呲……呲……呲”的叫声。
  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刚刚有记忆的黄毛小丫头,不知咋的,天性爱淋雨,小脑袋瓜里装了好些令成年人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稀奇古怪的思想,常常对雨入神发呆,对雨水摆在地上的水镜特别感兴趣,总充满无限的幻想。一会照照,一会踩踩,水镜不见了,眼前只有粼粼碎屑。地上的镜子呢?是谁偷走了吗?还是自己溜出去玩了?还会回来吗?我打小比一般女孩子倔,对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比一般孩子有耐心。我傻傻守着那汪水,那汪粼粼碎屑的水滩,等着那面大大的水镜子……开始妈妈就是想不明白平时懂事乖巧,爱干净好漂亮的囡囡,怎么就对雨着迷呢?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被水浸泡得湿漉漉的,扎在辫子上的那对大蝴蝶结也淋得湿漉漉的……活脱一只脏脏的小泥猴。为此,妈妈对我的古怪很恼火,舍不得打也打了,舍不得骂也骂了,可一下雨她的掌上明珠该是小泥猴还是小泥猴,实在没辙,只好为我撑伞陪淋……直至我有了能用语言表达的能力,妈妈才知道她的宝贝姑娘其实一点也不古怪,小脑袋瓜里只是多了些问号,爱问爱想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而已。
  从小生长在江南的我,几乎逛遍了江南最著名的古镇;打小就有淋雨偏好的我,尤其喜欢打着花雨伞悠悠笃笃地逛古街。在周庄、西塘、乌镇、南浔等街头小巷,都有我雨中漫步留下的脚印。甚至连绍兴的鲁镇也能激起我雨中逛街的兴趣,尽管鲁镇并非是现实生活中的自然古镇,只是鲁迅先生《狂人日记》里的场景复制品而已,但那种小桥流水人家,两岸垂柳舞蹈,石板地白粉墙,幽幽深深的雨巷……只有江南古镇烟雨中特有的那种气息和韵味,总让我流连忘返,尤其是那幽幽深深的雨巷,我在雨巷中像要寻找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是在寻找那个独自撑着油纸伞彷徨在幽静雨巷里孤孤单单幽幽长长的影子呢?还是在寻找那个在寂寥的雨巷里像一树在晨曦中期待旭日冉冉东升的那个丁香的影子呢?我是在等待戴望舒、郁达夫、徐志摩他们能结伴出现在深深悠悠雨巷里吟诗抒怀的情景?还是在等着雨巷诗人巧遇丁香的那一幕?我还真说不清楚,只能说那是一种莫名的情怀,也是一种莫名的梦寐,而且是根深蒂固的。其实,无论是在寻找中等待,还是在等待中寻找,凡是想寻找的,总是对过去存在一种怀念或者追忆;凡是在等待的,总是对未来充满一种希望或者期待,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心结,一个不容易解开的心结罢了。但我知道,再怎么难解的心结总有解开的时候,就像古镇,再怎么古老总有历史;就像雨巷,不管有多深多长总有巷尾;就像人的生命,不管有多长寿总有寿终正寝,这是自然世界里的必然,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必然。但人却是生活在偶然垒叠里的,只要人的生命存在活力,那么生活中的任何一种境遇,无论悲欢离合,无论富贵贫贱,无论爱恨情仇,无论祸福哀喜,无论多么不公平都是偶然的,世上的一切对于生命而言都是偶然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下一个偶然所替换,都存在新一轮的希望……
  “看,这个背景不错吧。就在这里,快给我来一张。”这一喊,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有人想在雨中拍一张以雨巷为背景的照片,情调韵味都不错,也颇有意义。我选好角度,用镜头一一摄下他们开心一笑的细节。这让我想起叶重烈先生曾说过他常用镜头捕捉细节。是的,我每次外出采风也习惯用镜头捕捉细节,因为在我看来,用镜头捕捉到的细节是最本真最直接的历史纪实,用镜头捕捉到的细节是不变的。
  逛了鸣鹤的老街,又沿外杜湖到白洋湖转了一圈,我对鸣鹤的地理结构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发现鸣鹤与我走过的其他古镇有两大明显的不同,那便是地理结构和人文氛围。即便同样是依山傍水,但所依的山和所傍水的水有本质性不同。鸣鹤所依的山是五磊山,五磊山上的五磊寺历史悠久,香火旺盛;所傍的水则是两湖(杜湖与白洋湖),是依湖而建的,而其他古镇几乎是依河而建。再是其他那些著名古镇已经被旅游商业“优化”了,几乎不再有古镇原来的本真面貌——古朴清幽。而鸣鹤则不然,鸣鹤既没有喧闹吵嚷挤来涌去的游客,也没有吆喝买卖的摊商,依旧清清幽幽,宁静得像一张记载着变迁历史的古宣纸,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令人感到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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