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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梅岭的雪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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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此行的去处是江西的山。

在火车上睡一觉,醒来是南昌的上午,天正阴着,不久就下起了雨,滕王阁上可以概览宁静且广阔的江面,赣江西岸的高楼区隐约的看不清楚。作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仅仅剩下它的名字和旁边的遗址,成名是因为的王勃的滕王阁序,新建的仿木混凝土结构阁楼则是依据梁思成的草图,然而不伦不类的加了电梯。

除了滕王阁,我搜索了周边,赣江以西大范围的三个景区,梅岭也是多年没搞明白的地方,这不是因为陈毅的梅岭三章,多年前到广州,那时总以为岭南即是梅岭以南,其实梅岭只是南岭的五岭之一大庾岭,更确切的说它是大庾岭的东段。

既然决定要去,便开始问询附近的当地人,虽说已有公交车,去过的人可能太少,加上二三十元的门票价格,可以推断景色不会出众。这些年,总有诸多山宣传上自称是黄山的小弟,石头上凿上“小黄山”,而梅岭也自说是小庐山,中国的山川如同活着的每一个人,仔细去寻找,总会发现他们自有的特色,如果去盲从,门票上也并不能多几块钱的收入。

第二天,乘车到湾里镇的地方转车,总以为南昌不会太堵车,却背着背包在公交车上站立数小时,我临时的行程计划先去最远的梅岭狮子峰,到时已近中午。新扩建的一个小镇,除了流着清水的小溪,只有深冬的萧瑟和冬雨的清冷。在建的和已完工的仿徽派建筑空无一人,我走近景区的门口,边上的小房子几个人正围着炭火盆烤火。冬季的雨天,看门人劝我来年春时再来,那时山涧里会有美丽的油菜花。我执意要去,于是买了20元门票,脱下背包,只带了伞、相机和水,把剩下的寄存。

我答应看门人不会向山里面走太远,路上伴着淅沥沥的小雨,边上泛黄的草地,有些树落光了叶子,除了山坡上的杉树和薄雾中成片的翠竹林。我快步走了几百米,有一个叫青猊亭的拐弯处,走到跟前才知道不是继续上山,平滑的青石板铺成的石阶蜿蜒至山涧,人工干预的水沟有规则的向前流着。若不是手冷,总会觉得是阳春三月湿漉漉的江南。待到下行的台阶变成青砖铺成的平道,一小段乱石堆成的拱门,上有“又一村”三个红字,在小雨浸湿后格外清晰,走进去,石头上的字告诉我那里叫做稻香村,我猜遍种水稻或着也有油菜花。

然后走过几所空房子,一片收割后的稻田尽收眼前,沿山脚自然的纹理,一道道田垄虽不齐整但也错落有致,长满青野菜的田间,剩下一撮撮深浅不一的稻茬,远望时井然有序。我沿着草埂走过稻田和一湾水泊,桥头有几个人,原来桥上是另外一条可以开车进来的路,另一侧是很大的水库。图片

图片左拐是去狮子峰的路,路旁供娱乐或是休憩的草亭都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通过铁索木板桥可以不用绕很远,直接上山的路,崭新的石板台阶,过了望狮亭,不远处有两个石碑,“凤凰于飞”和“和鸣铿锵”,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用途,可能也是古文典故里或者流行语里抄来的词句,以至于像是“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天然氧吧”等比比皆是。石阶路两侧,幽深的竹林,能听到水滴落下的响声,密生的灌木、芒萁、藤类及落叶,如此清幽,总让我想起那年匆忙的离开青城山,于是,趁着不滴雨的空当,支好相机。图片

这时,我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像小时候的夏天,午间听熟睡的小猫鼾声,难道有熟睡的猫科的动物,可能或者是幻觉。

继续上山的路,除了石刻上不同字体的字,也没有其他装饰,二百多米高的山,我估计就要到山顶了,冷然间,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中间的缝隙中直立一棵手腕粗细的树,因为还有些绿叶,我断定这棵顽强的小树还活着。群山峻岭中总有这种不屈服的生命,不管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依然向上生长。

过了最高峰吼天台,雾气笼罩中并不能看很远,然后是下台阶不远,没分清是叫南柯洞还是天狮洞,倒石堆地貌随意叠加堆砌而又不失重力平衡形成的洞穴,里面有很多垃圾,我不知道里面的路,沿着一个方向往里,跳过一个缺口,天然的石头平台以外没有其他路,探头看缺口,至少几十米的深井,只好小心翼翼回头,走向其他路。出了迷宫,下山的路便是狮子峰绝壁一侧,直接在石壁的斜坡上凿出的小道,相传明时的刘綎将母亲葬于此。

这一侧是连贯的斜坡,大概地壳不稳定时期,不断有石头从山顶滚下来,到处可见滚石形成的堆,最明显的是一堆大石头之间,圆柱形的石头直立向上,像是一直在望着天空。我扶着湿滑的铁栏杆,跃到跟前,仔细辨认,写着一柱擎空几个字。更巧妙的是,旁边的灌木层,由于藤类植物的缠绕,形成一个天然的竖状椭圆形,像侧立的眼睛,又像是科幻里的时空之门。图片

图片继续往前走,是一个村落的坡上,我选择了一条小道进村,长满了青苔,在雨后更湿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周并没有人,我站起来接着向前走。村子里的人不多,盖房子的人远远的看着我,陌生人看陌生人总没什么表情,像过稻田时电线上站立的胖头鸟。

平地上的路总可以快速的略过,村头的牌坊标明那个飞云渡铁索桥旁边的村子叫石壁村,又路过水库,回程的路我选择从另一大门走出。这个时节,门口并没有拉客的车,走了很远,几个赤手拉光缆的工人,他们告诉我路的尽头是另外一个村子,然后再往前走,过了桥就是来时的地方了。我把手套掏出送给了其中一个人,我看出,冷风中的双手已经冻的通红,另外一人也笑了笑,问他的呢,我亮了一下双手,对他说只有这一双。

村子里商店又买了水和吃的,接下来要去离梅岭主峰附近找住的地方。我感觉已经比较近了,看到一个院落,便果断下车,看门的是一位瘸腿老大爷,这个季节没有人到这里住,只剩下他一人在这里。我说了我的计划,他说预报说晚上有雪,会很冷。

我惊讶的,然后很是兴奋,能在梅岭看一场雪,岂不是很难得。然后老大爷告诉我,明天不一定能看到,因为很快就会融化。收拾了个房间,吃晚饭的时候叫我过去吃饭,并送来烧开水的壶。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梅岭的冷雨夜,虽然没有刺骨的寒风,山里的清冷,我裹紧所有的衣服,把房间里三个床的被子盖在身上,还是冰冷的没什么温度。空调是不能制热的,我想了想,掏出来两瓶水倒掉,然后烧开水装瓶,放进被子里。

第二天清早,并没有雪后的景象,我谢别了老大爷,然后去梅岭主峰。门口俨然是新盖房子的工地,除了已经落好的新牌坊,就是一个临时的铁皮房子检票处,里面几个人点燃了一堆柴火取暖。

沿山路走进,景色跟昨日近似,翻过一个山头是一个小山村,几个嬉皮的小孩子在路边玩,如今他们家全从山脚下移到了路边,旧房子已经破落不堪,房顶和墙壁未修补的洞,挡风避雨的本质已经没了。

偶尔有过路的行人,或者摩托车,至于下雪,过路的人都说得上山顶才知道有没有。我继续沿着公路向前,在另外一个村子的一侧上山,竹林边石头上刻着好汉坡,所谓好汉坡是一条没有修建的土路,只有半埋在土里的木棍防滑,以至于在昨日的雨后格外泥泞。这时候,草地或者落叶满地就是最好走的路,石头并不多,我沿路直上山顶,更确切的说是树层中窄小的水沟。

我正想着会不会走错路,忽然发现脚下的路面好像结了霜,我觉得这应该是最高更冷的地方。再一抬头,一棵松树上洁白晶莹的霜花缀满了枝头,莫不是错过多年的雾凇奇观,我兴奋的快步向前,一侧山腰上,密布的灌木层,枝叶上都附着白白的晶体,仿佛顷刻间换了装束,给青翠套上了霜白的新衣裳。图片

这样的光景,即使不下雪,心已满足。上前方是一亭子的顶部,我松一口气,断定那是主峰顶,我跑上去,喘几口气,坡的尽头有一裂口的石头,写有“岳飞试剑石”,这些年,凡是开发的山区,有笔直裂缝的石头总说是某人的试剑石,纵然是演绎的传说,却总让人分不清楚,那些所谓石面上的刻画是古人的笔记还是现代人的涂鸦。我想岳飞是不太可能登梅岭的,或者由来南昌平叛,又或者是岳飞后人逃难到过黄梅县的黄梅岭山。

石堆旁的亭子,已经破旧,被塞满的垃圾桶,歪歪斜斜的石柱,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收拾这里了。我环顾四周,对面的更高一点的山大概就是梅岭208高地,天寒地冻,还要去一趟洪崖丹井,决定从另一条路下山。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打在脸上,小时候上学路上下雪前总是这种感觉,梅岭的雪就这么来了,点缀黄草的地面不一会开始变白,空荡荡的山顶没有避风的地方,赶紧从一侧下坡,根据来时的方位,我料定左拐会绕这山峰一圈。大概更早的时候来过一场雪,密生的枝头上叶子都沾满雪花,进而冰冻,倘若在北方,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单单是光秃秃的树枝附着,风一吹便不可能粘住。

从灌木层的窄石路冲下山坡,很平整的草地,垃圾遍地,大概这里才是登山者到梅岭活动的地方,我回头望望仙人台的雪,大概已经停了,只留下半绿半白的山坡。图片

山与山的距离总是看上去很近,走过去总是很远,走了很远,路过一个养鸡场,方圆数公里终于碰到一个砍柴人,我告诉他山上下了雪。因为他也开商店,于是买了一瓶水,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吃饭,赶紧沿路外出。

来时拐向好汉坡的岔路口,园中种菜的老妇正在不停的刨地,一侧的路,记得是通向另外一个地方,至于名字终究没有记起来。我凑上前去,问吃饭的地方和出山的车,虽然听不懂双方的话,大概是懂了,然后停下来,带我进了她家的门,原来旺季的时候,他们老两口也靠卖点泡面点心的维持生计。能吃的他们都搬了出来问我想吃啥,我拿了泡面和火腿肠,然后他们找开水,并搬来炭火凳。木屋里格外阴冷,所谓的炭火凳,大概是这一代的木制家具,用来取暖的半木桶凳子,桶底放炭火盆,人可以坐在上面,腿上盖一小被子。图片

来时转车的湾里镇,走半个路口拐上坡,有一处寺庙,庙旁便是洪崖丹井。门口的卖香人恨不得过路人都买她的香火进庙去,而我只为看一眼洪崖丹井。可能太冷的缘故,这个景区的所有的人都围坐售票处烤火,我委托看一下背包,背包从梅岭下山后略感体力不支。这里就好比缩小的大峡谷,沿流水的方向自上而下,这里的植被、水道、石刻一映入眼帘便会感觉是一个古老的地方,据传说,这里是黄帝时代中国的乐祖伶伦也就是洪崖先生取水炼丹药的地方,由于溪涧断裂错位形成的翠碧丹崖,并有地下水流层溢出,或者是很深的溶洞。

过洪崖,下台阶,虽然只有十来个石级,右小腿突然抽筋,我强忍着巨疼走到头,但见路边歪倒破损的铁皮指示牌上写有“天下第八泉”,才恍然,洪雅丹井原来也是陆羽和欧阳修列下的第八泉,若不是上游的堤坝,它也许在旱季也是干涸的,何况水已经不干净。

我一步步挪上坡,回门口取背包,然后乘车返南昌寻一处酒店,在清冷的夜里暖暖的睡一觉,醒来后再去车站,到另一个想去的地方……







鲁青 2014年12月7日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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