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时光中的“楼宏制造”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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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曲
和这位纯手工皮具设计师（楼宏）约好采访的这个下午，阳光并不是特别好，稀薄如纱，在这样的冬日里，显得有些不够慷慨。他的工作室位于小城闹市中的一条叫周家弄的小弄里。这个工作室的选址，正如手工艺在我们这个机器化大生产的时代中的位置一般。他的工作室门口摆放着一些盆栽，看上去似乎不大打理，却一直安静地生存着。大门上面安装了一个蓝白相间条纹的雨蓬，雨蓬下面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他制作好的部分皮具作品。我一走近这里，仿佛时光一下子慢了下来，有一种久违的亲切的感觉，时间在这里似乎走动得更为缓慢，同时也更为从容坚定。这感觉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我一走进工作室，楼宏就客气地烧起水来，招呼我坐。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物品：已经完成的皮具、半成品、染料、胶水、木榔头等等。一边的墙上挂着一些工具和已经制作好的作品，我打开相机，忍不住四处拍摄起来。在简单地寒暄问候之后，我们开始了较为深入地交流对话。我把问题梳理一遍，整理如下：
曲曲：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行业的？
楼宏：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行业，这个其实要从我小时候说起。我因为从小对设计（包括服装、饰品等）都很感兴趣，所以只要是和设计有关的事物，我都会比较关心。还有，我老家有一台老式的木头做的缝纫机，是我爷爷自己设计制作的。我小时候自己穿的衣服也都是我妈妈用这台缝纫机亲自给我量身定做的。
曲曲：那么，她通常会给您做怎样的一些衣服呢？这些衣服在您的眼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楼宏：我妈妈通常会给我做一些小西装、小马甲、中山装等，这些衣服显然和我的小伙伴们从裁缝店里做来的是有区别的，因为这中间含有我妈妈的用心在里面。
曲曲：你还没有和我说，你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手工皮具这个行当的？
楼宏：我大学毕业后，在杭州的一家票务印刷公司工作。因为工作的原因，被派往北京办事处负责接待工作。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在北京鼓楼附近的某处，看到了纯手工皮具制作的这种古老的手工艺，我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曲曲：那么，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从原来的单位辞职了么？
楼宏：之前的票务公司的工作可以说很轻松，很舒服，薪水也很优厚。但是我渐渐地对于那样的工作状态感到厌烦了。整日陪客人到处游玩的生活并不适合我的个性。我当时感觉如果我的工作生活状态再这样下去，真的和一个富二代没有什么区别，太奢靡。而我又并不是真正的富二代。说实话，这个工作之所以这么舒适，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老板是我舅舅的好朋友，所以老板对我也是格外照顾。可我并不喜欢这样。所以在将近一年的内心矛盾挣扎后，我毅然决定了辞职。我内心里想去做的一份职业是，它可以让我用一辈子去经营它、丰富它，并一直热爱它，或者说，这不仅仅是一份职业，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份事业。
曲曲：能够放弃优厚薪资的工作，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这显然需要勇气和魄力。我记得在哪里看到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幸福就是认真去做一件事。在这一点上 ，无疑，你是幸福的，也是勇敢的。那么，为什么您不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选择一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而要选择以此为业呢？而且前面你说你的那份工作薪资优厚，这甚至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而你却去选择这份在很多人看来并不太靠谱的工作。这除了你前面说的，因为对手工艺本身的热爱，还基于什么样的考虑么？
楼宏：虽然之前的那份工作可以给我比较优厚的报酬，但是不能给我一种内心充实的感觉。我找不到内心的满足感，内心就不能平静。而我选择手工皮具制作后，很有一种内心的满足感。当自己的作品制作完成的那一刻，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孩子出生一般让我感到喜悦。我会非常有自豪感。我想这种就是充实感吧，这是之前的工作给不了我的。
曲曲：真正可怕的是我们的懦弱和懒惰。是啊，在优厚的物质诱惑面前，我们许多人都会迷失自己，忘却了我们心底里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在强势的普世成功学面前失落了自己。从而脱离了生活的本源。幸好，在任何时代，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选择逆势，选择和主流世界价值观对抗，不断探索个体生命存在的意义。我想，您就是这一小部分中的一个。这让我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段话：我来到这片树林是因为想过一种经过省察的生活，去面对人生最本质的问题，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是生活必须教给而我却没能领悟到的，想知道假如我不到这里的话，当我临终的时候，会不会对自己并没有真正地生活过毫无察觉。
曲曲：那么，您觉得您制作的手工皮具想带给客人一种怎样的心意呢？
楼宏：我想带给客人一种简约的、顺其自然的、返朴归真的心态，并且可以带给客人一种长久使用物品的敬时惜物态度。甚至可以让我制作的物品由客人传递到下一代继续使用。让物品在人与人的传递过程中，使物品焕发出一种新的生命来。使人对它产生感情，依依不舍。即使哪一天不再使用它了，也能够将它好好存放起来。因为那时的物品和人之间已经产生一种联结，相互之间沾染着生命的呼吸。
曲曲：对物品的珍惜，让物件在长久的使用过程中，和皮肤相互磨合，会让物件散发出独特的光辉来。任何物件，一定要使用过一定的时间后，它才仿佛有了灵性，可以和人对话，也可以成为人很好的倾听者。旧时的人对待物件就是这般郑重端庄，不敢懈怠的。而机器化的大生产让物质得到了极大的丰富的同时，也让人对物件失去了应有的耐心，人们对待物件的态度不像以往那般珍惜了，这终究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憾事了。一个人若愿意善待身边使用的物件，使他可以与世间保持微小而超脱的距离，内心洁净如襁褓中的孩子。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呀！您做的正是这样的事业！
楼宏：谢谢！
曲曲：在选择从事纯手工皮具制作的过程中，您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楼宏：我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让我的家人理解我，并且支持我。说实话，我一开始辞职做这个的时候，连糊口都成了问题。因为这个毕竟还是小众化的产品，我需要吃饭、需要房租、需要购买原材料。来自资金方面和生计方面还有家人的支持等方面的压力都比较大。幸好，我现在已经开了好头，一年年下来，已经做到小有盈利了。
曲曲：万事开头难。决定去做一件事情，并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成功的。您一定会越做越好的。那么，您可以和我分享下您的第一单生意的情况么？当时带给您的是一种怎样的喜悦？
楼宏：那是一个天津的客人。我只知道是男性，具体年龄我也不清楚。他买去的是一个染色的邮差包，我卖了2300元人民币。这个客人买去后跟我交流说很满意。他大约知道我是刚刚开始做纯手工皮具的，就一直支持鼓励我继续做下去。并且说很看好我的制作水平。后来他又来买过一次。有时候，顾客对我的肯定是我能够坚持下去的很大动力。我感谢这第一个客人对我的信任。带着这种被顾客信任的幸福感觉，我就更加应该要好好坚持下去了。这种被肯定被信任的感觉就是你所说的我的喜悦吧。我还碰到过一个心灵相通的客人，他甚至可以仅凭一张我网店上的图片就猜出我当时做那个包时的很多用心之处。他通过看图猜测
我做那个包时的想法，竟然被他猜中。这让我很感动。让我有一种如遇知音的感觉。
曲曲：掘得人生第一桶金的意义在于它就像是滚雪球时最初的那个小小的雪球。由此，我们的生命的疆域可以开始得以拓展，让自己的生命不断地丰富起来。这样说来，这第一捅金具有“元”的意义。
曲曲：我还想问问,您是如何看待手工艺的？
楼宏：我觉得，手工艺就是用时间和心血换来的一种物品，或者说有一种时光中的存在感。一种可以给人带来怀旧的情怀，这样的手工艺是带着人的温度的，是有人情味的。
曲曲：我很同意你关于“带着人的温度，有人情味”的这种说法，谢谢。文明改善了房屋的时候，却没有同时改善了居住在房屋中的人。机器化的大生产极大地丰富了物质文明，与此同时，人的能力反而退化了。手工艺的意义在于可以拓宽人的各种能力，让人具有更丰富的可能性、塑造力，使人变得更加完整。那种熨帖的、有温度的手工设计，也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有诗意。我们依靠双手的劳动，养活自己。这样的所得是最踏实最安心的。
曲曲：您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主要师承谁呢？
楼宏：我主要师承日本皮具手工艺大师高桥吾郎。他的主要风格是印地安部落的那种古老的、返朴归真的、随性的、接近大自然原生态的味道。总体风格比较粗犷。我主要从制作的工艺和配饰等方面有传承。
曲曲：取法乎上得其中，取法乎中得其下。向前辈高人学习是必由之路。关于手工艺，中国一度走在了全世界的最前列。古老中国的手工艺在本国渐渐落寞的时候，却在异国他乡得到更好的传承，大放异彩。日本国在手工艺上的深入探索，在对东方审美趣味的不懈追求上，先是继承了中国手工业的许多优良的传统，现在又把中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那么，作为年轻的中国手工艺人，您就更是有责任要把手工艺的技艺传承和发扬了。
楼宏：是的，我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呢！
曲曲：手工皮具的制作对你个人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呢？
楼宏：如果说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的话，最大的应该是让我对美的触觉变得更加敏锐了。并让我对美有了更为独立的思考。我现在对美的感觉不容易受时尚潮流的左右了。另外，我觉得我做事情也变得更加细心、专注。顺其自然，不会去强求做什么事情了，心也变得更加安静了，也更加珍惜时间了。
曲曲：美来自人的不知不觉的真实感和崇高的心灵。解决生命的一些问题，不但要从理论上，更要在实践中。我们在具体的实践中会让我们自身变得更加独立，更会思考。也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更好地解放自己。那么，您有没有想过要带一个学徒，或者把店做大？
楼宏：目前为止还没有的，我不想把工作室做得过于商业化。你刚才说的把店做大，在我的概念里，它是一个工作室，不是一个商店。我有想过适当地装修一下，让工作室变得更温馨一些，更有温度，而不是那种商店的感觉。反正，这些都慢慢来，顺其自然吧！
曲曲：过于商业化，就和手工艺的本意背道而驰了。手工艺的本意是要做出带有温度的有人情味的东西来。而不是纯粹的赢利。我们天性中的某些美好的品格，好比果实上的粉霜一样，只有轻手轻脚，才能得以保全。一项事业也是如此。听说您曾经想到过去日本学艺，当时是基于怎样的一种考虑呢？最后为什么又没有成行？
楼宏：日本是一个手工艺很发达的国家（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本来中国的手工艺也是很强的，由于种种原因，现在很多方面都缺乏了传承。我们现在反而要向日本学习了。因为喜欢高桥吾郎的那种风格，我很想去日本学习一下，只可惜学费太昂贵了。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还无力承受。不过我不排除以后会去参观学习，包括还想去手工艺比较发达的意大利、苏格兰参观学习。
曲曲：一个有梦想的人会很自然地让人感到由衷的敬佩。我尊重这样的梦想，并且由衷希望他在这条道路上可以越走越远，路可以越走越宽。那您会一直将这件事情做下去吧？
楼宏：这是我会花一辈子去做的事情，一定会！
楼宏还告诉我，除了皮具，他还想尝试做手工皮鞋、手工银饰、原木小家具（桌子、椅子）等。另外，在下一阶段的作品设计上，会更加注重掺入个人独特的思想、创意，而不是以前作品的简单复制，或者做一些概念化的东西。
两个半小时的采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有更多更有创意的纯手工制作的物品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让这些物件在不同的人的生命里传递、生辉！
和这位纯手工皮具设计师（楼宏）约好采访的这个下午，阳光并不是特别好，稀薄如纱，在这样的冬日里，显得有些不够慷慨。他的工作室位于小城闹市中的一条叫周家弄的小弄里。这个工作室的选址，正如手工艺在我们这个机器化大生产的时代中的位置一般。他的工作室门口摆放着一些盆栽，看上去似乎不大打理，却一直安静地生存着。大门上面安装了一个蓝白相间条纹的雨蓬，雨蓬下面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他制作好的部分皮具作品。我一走近这里，仿佛时光一下子慢了下来，有一种久违的亲切的感觉，时间在这里似乎走动得更为缓慢，同时也更为从容坚定。这感觉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我一走进工作室，楼宏就客气地烧起水来，招呼我坐。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物品：已经完成的皮具、半成品、染料、胶水、木榔头等等。一边的墙上挂着一些工具和已经制作好的作品，我打开相机，忍不住四处拍摄起来。在简单地寒暄问候之后，我们开始了较为深入地交流对话。我把问题梳理一遍，整理如下：
曲曲：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行业的？
楼宏：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行业，这个其实要从我小时候说起。我因为从小对设计（包括服装、饰品等）都很感兴趣，所以只要是和设计有关的事物，我都会比较关心。还有，我老家有一台老式的木头做的缝纫机，是我爷爷自己设计制作的。我小时候自己穿的衣服也都是我妈妈用这台缝纫机亲自给我量身定做的。
曲曲：那么，她通常会给您做怎样的一些衣服呢？这些衣服在您的眼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楼宏：我妈妈通常会给我做一些小西装、小马甲、中山装等，这些衣服显然和我的小伙伴们从裁缝店里做来的是有区别的，因为这中间含有我妈妈的用心在里面。
曲曲：你还没有和我说，你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手工皮具这个行当的？
楼宏：我大学毕业后，在杭州的一家票务印刷公司工作。因为工作的原因，被派往北京办事处负责接待工作。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在北京鼓楼附近的某处，看到了纯手工皮具制作的这种古老的手工艺，我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曲曲：那么，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从原来的单位辞职了么？
楼宏：之前的票务公司的工作可以说很轻松，很舒服，薪水也很优厚。但是我渐渐地对于那样的工作状态感到厌烦了。整日陪客人到处游玩的生活并不适合我的个性。我当时感觉如果我的工作生活状态再这样下去，真的和一个富二代没有什么区别，太奢靡。而我又并不是真正的富二代。说实话，这个工作之所以这么舒适，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老板是我舅舅的好朋友，所以老板对我也是格外照顾。可我并不喜欢这样。所以在将近一年的内心矛盾挣扎后，我毅然决定了辞职。我内心里想去做的一份职业是，它可以让我用一辈子去经营它、丰富它，并一直热爱它，或者说，这不仅仅是一份职业，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份事业。
曲曲：能够放弃优厚薪资的工作，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这显然需要勇气和魄力。我记得在哪里看到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幸福就是认真去做一件事。在这一点上 ，无疑，你是幸福的，也是勇敢的。那么，为什么您不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选择一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而要选择以此为业呢？而且前面你说你的那份工作薪资优厚，这甚至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而你却去选择这份在很多人看来并不太靠谱的工作。这除了你前面说的，因为对手工艺本身的热爱，还基于什么样的考虑么？
楼宏：虽然之前的那份工作可以给我比较优厚的报酬，但是不能给我一种内心充实的感觉。我找不到内心的满足感，内心就不能平静。而我选择手工皮具制作后，很有一种内心的满足感。当自己的作品制作完成的那一刻，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孩子出生一般让我感到喜悦。我会非常有自豪感。我想这种就是充实感吧，这是之前的工作给不了我的。
曲曲：真正可怕的是我们的懦弱和懒惰。是啊，在优厚的物质诱惑面前，我们许多人都会迷失自己，忘却了我们心底里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在强势的普世成功学面前失落了自己。从而脱离了生活的本源。幸好，在任何时代，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选择逆势，选择和主流世界价值观对抗，不断探索个体生命存在的意义。我想，您就是这一小部分中的一个。这让我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段话：我来到这片树林是因为想过一种经过省察的生活，去面对人生最本质的问题，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是生活必须教给而我却没能领悟到的，想知道假如我不到这里的话，当我临终的时候，会不会对自己并没有真正地生活过毫无察觉。
曲曲：那么，您觉得您制作的手工皮具想带给客人一种怎样的心意呢？
楼宏：我想带给客人一种简约的、顺其自然的、返朴归真的心态，并且可以带给客人一种长久使用物品的敬时惜物态度。甚至可以让我制作的物品由客人传递到下一代继续使用。让物品在人与人的传递过程中，使物品焕发出一种新的生命来。使人对它产生感情，依依不舍。即使哪一天不再使用它了，也能够将它好好存放起来。因为那时的物品和人之间已经产生一种联结，相互之间沾染着生命的呼吸。
曲曲：对物品的珍惜，让物件在长久的使用过程中，和皮肤相互磨合，会让物件散发出独特的光辉来。任何物件，一定要使用过一定的时间后，它才仿佛有了灵性，可以和人对话，也可以成为人很好的倾听者。旧时的人对待物件就是这般郑重端庄，不敢懈怠的。而机器化的大生产让物质得到了极大的丰富的同时，也让人对物件失去了应有的耐心，人们对待物件的态度不像以往那般珍惜了，这终究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憾事了。一个人若愿意善待身边使用的物件，使他可以与世间保持微小而超脱的距离，内心洁净如襁褓中的孩子。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呀！您做的正是这样的事业！
楼宏：谢谢！
曲曲：在选择从事纯手工皮具制作的过程中，您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楼宏：我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让我的家人理解我，并且支持我。说实话，我一开始辞职做这个的时候，连糊口都成了问题。因为这个毕竟还是小众化的产品，我需要吃饭、需要房租、需要购买原材料。来自资金方面和生计方面还有家人的支持等方面的压力都比较大。幸好，我现在已经开了好头，一年年下来，已经做到小有盈利了。
曲曲：万事开头难。决定去做一件事情，并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成功的。您一定会越做越好的。那么，您可以和我分享下您的第一单生意的情况么？当时带给您的是一种怎样的喜悦？
楼宏：那是一个天津的客人。我只知道是男性，具体年龄我也不清楚。他买去的是一个染色的邮差包，我卖了2300元人民币。这个客人买去后跟我交流说很满意。他大约知道我是刚刚开始做纯手工皮具的，就一直支持鼓励我继续做下去。并且说很看好我的制作水平。后来他又来买过一次。有时候，顾客对我的肯定是我能够坚持下去的很大动力。我感谢这第一个客人对我的信任。带着这种被顾客信任的幸福感觉，我就更加应该要好好坚持下去了。这种被肯定被信任的感觉就是你所说的我的喜悦吧。我还碰到过一个心灵相通的客人，他甚至可以仅凭一张我网店上的图片就猜出我当时做那个包时的很多用心之处。他通过看图猜测
我做那个包时的想法，竟然被他猜中。这让我很感动。让我有一种如遇知音的感觉。
曲曲：掘得人生第一桶金的意义在于它就像是滚雪球时最初的那个小小的雪球。由此，我们的生命的疆域可以开始得以拓展，让自己的生命不断地丰富起来。这样说来，这第一捅金具有“元”的意义。
曲曲：我还想问问,您是如何看待手工艺的？
楼宏：我觉得，手工艺就是用时间和心血换来的一种物品，或者说有一种时光中的存在感。一种可以给人带来怀旧的情怀，这样的手工艺是带着人的温度的，是有人情味的。
曲曲：我很同意你关于“带着人的温度，有人情味”的这种说法，谢谢。文明改善了房屋的时候，却没有同时改善了居住在房屋中的人。机器化的大生产极大地丰富了物质文明，与此同时，人的能力反而退化了。手工艺的意义在于可以拓宽人的各种能力，让人具有更丰富的可能性、塑造力，使人变得更加完整。那种熨帖的、有温度的手工设计，也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有诗意。我们依靠双手的劳动，养活自己。这样的所得是最踏实最安心的。
曲曲：您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主要师承谁呢？
楼宏：我主要师承日本皮具手工艺大师高桥吾郎。他的主要风格是印地安部落的那种古老的、返朴归真的、随性的、接近大自然原生态的味道。总体风格比较粗犷。我主要从制作的工艺和配饰等方面有传承。
曲曲：取法乎上得其中，取法乎中得其下。向前辈高人学习是必由之路。关于手工艺，中国一度走在了全世界的最前列。古老中国的手工艺在本国渐渐落寞的时候，却在异国他乡得到更好的传承，大放异彩。日本国在手工艺上的深入探索，在对东方审美趣味的不懈追求上，先是继承了中国手工业的许多优良的传统，现在又把中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那么，作为年轻的中国手工艺人，您就更是有责任要把手工艺的技艺传承和发扬了。
楼宏：是的，我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呢！
曲曲：手工皮具的制作对你个人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呢？
楼宏：如果说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的话，最大的应该是让我对美的触觉变得更加敏锐了。并让我对美有了更为独立的思考。我现在对美的感觉不容易受时尚潮流的左右了。另外，我觉得我做事情也变得更加细心、专注。顺其自然，不会去强求做什么事情了，心也变得更加安静了，也更加珍惜时间了。
曲曲：美来自人的不知不觉的真实感和崇高的心灵。解决生命的一些问题，不但要从理论上，更要在实践中。我们在具体的实践中会让我们自身变得更加独立，更会思考。也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更好地解放自己。那么，您有没有想过要带一个学徒，或者把店做大？
楼宏：目前为止还没有的，我不想把工作室做得过于商业化。你刚才说的把店做大，在我的概念里，它是一个工作室，不是一个商店。我有想过适当地装修一下，让工作室变得更温馨一些，更有温度，而不是那种商店的感觉。反正，这些都慢慢来，顺其自然吧！
曲曲：过于商业化，就和手工艺的本意背道而驰了。手工艺的本意是要做出带有温度的有人情味的东西来。而不是纯粹的赢利。我们天性中的某些美好的品格，好比果实上的粉霜一样，只有轻手轻脚，才能得以保全。一项事业也是如此。听说您曾经想到过去日本学艺，当时是基于怎样的一种考虑呢？最后为什么又没有成行？
楼宏：日本是一个手工艺很发达的国家（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本来中国的手工艺也是很强的，由于种种原因，现在很多方面都缺乏了传承。我们现在反而要向日本学习了。因为喜欢高桥吾郎的那种风格，我很想去日本学习一下，只可惜学费太昂贵了。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还无力承受。不过我不排除以后会去参观学习，包括还想去手工艺比较发达的意大利、苏格兰参观学习。
曲曲：一个有梦想的人会很自然地让人感到由衷的敬佩。我尊重这样的梦想，并且由衷希望他在这条道路上可以越走越远，路可以越走越宽。那您会一直将这件事情做下去吧？
楼宏：这是我会花一辈子去做的事情，一定会！
楼宏还告诉我，除了皮具，他还想尝试做手工皮鞋、手工银饰、原木小家具（桌子、椅子）等。另外，在下一阶段的作品设计上，会更加注重掺入个人独特的思想、创意，而不是以前作品的简单复制，或者做一些概念化的东西。
两个半小时的采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有更多更有创意的纯手工制作的物品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让这些物件在不同的人的生命里传递、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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