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

这是一方普通的水域，人类的活动在此亦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现在，是傍晚的一段时光，风和秋阳携手在湖面演绎光影交错的画卷，水鸟翻飞，泼洒灵动。
沿着河岸缓慢的行走，总会发现或是阴差阳错，抑或造化弄人的缘故生长在水中的小小的柳树，歪斜扭曲的枝条横陈，污水浸泡的面目全非。水蜘蛛还有不知名的小虫上蹿下跳嗡嗡嘤嘤在其上活跃。当然，还有水芙蓉——处于这个生物链最底端的植物，挤挤挨挨的在这片水域开枝散叶，应时的开着黄色的小花，尽管香味被湖水的腥臭以及不远处死狗腐烂的尸体所散发的气味掩盖。
几簇芦苇是这里最高大的植物，正是花开时节，微微泛绿的芦花温顺的依着枝干的方向努力绽放。芦苇是一种繁殖力很强，喜阳的植物。在适宜的环境中，它们会形成群落大面积的生长。如果用熟悉这个字眼来描述我和它们之间的关系  ，那便缺乏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度与亲厚。老家座落在古运河水畔，那里不仅有着一望无际绵延数十里的壮观的芦苇丛。 即便是上学的路边，沟渠旁，坟地的低洼处。。。都随处可见它的身影。就如在我们这个国度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人一样。 说到芦苇和人，我总是会想起那一句千古经典  ：压伤的芦苇。。。想起大国哥一家。                                             
再一次转离现实，把对爷爷奶奶的记忆从坟墓中拽回他们还算年富力强的时光。那时候，爷爷奶奶因为护林的缘故在运河拐弯处的村头修建了几间房，顺着堤岸用篱笆以及天然的芦苇丛围砌一处院落，养鸡喂鸭自得其乐。那里曾是我们幼年生活的一部分。
大国哥一家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他兄弟姐妹五个，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那年他不过十六七岁，正在读中学。成绩特别优异。而且，朴实敦厚，有着少年少有的羞涩。他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鬼，污秽腌臜。大哥是个武大郎，年纪大了，在本地找不着对象，花钱从云南买个媳妇来。新娘接来的那一天，我们一群小孩子那个兴奋和激动，现在想来，真的比我们自己办喜事还上心，跟着武大郎和新娘子挨家挨户的去散喜糖。新娘子身材修长，真的纯朴又漂亮，当时就觉得大国家门前春天开的桃花也不过如此。
至今也忘不了那一年芦苇青翠发旺之际，整天倚在奶奶院子外面大杨树下发呆的那个少年。奶奶时不时的会从屋里走到院子里，伸头看看大国哥，一边摇头，一边心疼的叹息：唉，可惜了这个孩子。。。
不知是不是武大郎娶媳妇花光了这个家庭所有的积蓄，他酒鬼大（DA）就停了他的学业。大国哥就这样一连数日倚着杨树发愣，不言不语。一日，我走到他身旁，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莫名其妙的冲着我笑了一下。自此以后，不知道他的行踪。。。
多年以后，我依然会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寻找往昔的记忆。现实太残酷，大国哥酒鬼爹品行不端的龌龊事就不提了。他的大哥武大郎死于生计，丢下那个云南女人和一群娃；那个活泼好动，整天没事就会撩拨我哭的二哥，开船行在运河上时，因两船相撞被挤死了，据说肺也被挤炸了。。。紧紧相挨的两座大院落，两家孤儿寡母。又是风中飘摇的芦苇。
至今没有大国哥的消息，安慰自己这也是好消息。
在这生活已多年，在心底却始终亲厚不起来的小城水畔，逆风生长的芦苇让我想起了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