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短袖的艺人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江南吐气成雾的十二月是极冷的,来往的路人缩紧了脖颈赶路,双手躲藏在袖管里,犹如一只只霜打的茄子。并且我所在的小镇几天前迎来了一场冷气团,连绵的阴雨过后终是将气温拉到了零下。
在这样的日子里要去赴宴。是妈妈的同学乔迁新厂。
宴会上人头攒动,有时走路都需侧着身子。孩子们异常兴奋,在人群的缝隙里游。一位稍大的孩子脸上挂着一抹鼻涕,站在我面前打量我。我向他笑,他歪一歪脑袋,盯着我看得出神。我用纸巾擦去了他脸上的鼻涕,又给他一把巧克力,说:
“你多大了呀,妈妈呢?”
说罢伸手要抚摸他的脑袋,他却忽地躲闪,好似才回过神来,蹬着步子跑开了。
今晚的宴会是安排了节目助兴的。首先上台的是吹萨克斯的一位大伯,大伯束一马尾辫,颇有艺术家风范。曲子吹的是《我心永恒》。全场安静欣赏。我想,这样的曲子我也能吹——脑海中全然把台上演奏那位当成了我,尽管我对乐器一窍不通。
之后的几个节目不外乎唱歌和跳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的音响把客人包围,形成一个人潮山谷。声音久散不去,让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的用心多在美食,偶尔抬头看一眼,也只是见了几个衣着暴露的美女在跳热舞,于是又羞赧着把头埋进饭碗里去。
期间最活跃的还是孩子们。他们站在舞台前欢呼雀跃,把手伸到头顶上打着节拍,更有甚者偷偷爬上舞台,朝下方的观众做着鬼脸,又在父母的责骂声中一哄而散。
那位穿着短袖夏布衫的东北帅小伙子就是在这样穷极无聊的情况下出来的。他套着一条奇异又极丑的喇叭裤,戴一顶红色大礼帽。大概因为年纪尚小,舞台经验少,小伙子显得有些羞涩,一手紧捏着话筒,另一手暗暗揉捏着衣角,词不成句。
台下人的目光好像审视小丑,笑声唏嘘声此起彼伏。这声音把逼小伙子逼得更窘迫了。主持人忙出来打着圆场,伸手去摸小伙子的背脊,问:
“冷吗,你今天的表演是?”
“我给大家表演一个绝活,”说着他变戏法似地从礼帽里掏出一个橡胶手套,“这是一个普通的橡胶手套,我要把他套在头上,用鼻子把它吹爆!”
说到最后一句时小伙子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观众们裹了裹围巾,抓一把瓜子,看热闹的兴致更浓了。
“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主持人趁乱下了台。
东北小伙憨厚一笑,舒展一下筋骨,缓缓摘下礼帽,就把手套向头顶套去。初时只可进上半部分,又过小会儿整个脑袋只露出了一张嘴,好似金鱼在喘气。
台下的人鼓掌叫好,又有几个顽皮的孩子跃上舞台,用手去击打东北小伙撅起来的屁股,引得气氛更加活跃。
小伙大口大口吸气,鼻翼一闪一闪,不一会儿手套已肿胀如球,又过小半会儿,手套已大如冬瓜。东北小伙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冬瓜”,摇摇晃晃不肯倒。几个孩子捉弄他越发起劲,又要将他向台下推去。
我感到一丝悲凉,看着身旁笑开了花的母亲,说:
"我有一丝感触。”
母亲头也不回,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我:
“是不是这个太滑稽了?”
手套在这笑声和鼓掌声中爆炸开去。那个东北小伙被炸得晕头转向,却仍微笑着向台下作揖,踉跄向后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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