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第三只手来迎春

     绿满窗前草不除。

   我说的不是寓所的窗前，而是指网上的园子，博客。好久没更新了，端的是荒草萋萋地样子，好不萧瑟。

   不写不是没得写，而是千头万绪无从着笔。进腊月，年的脚步就急迫了，采购、除尘——说起来简单，就这四个字，掰开来则林林总总洋洋大观好不骇人也！不是家庭主妇不如此这般地亲力亲为，是很难领会个中之烦琐与艰辛。这么说吧，从一根牙签一瓶花椒面儿到一卷纸抽，都需要耗损你的大好光阴到挤死人不偿命的超市里去淘。你踩了我的脚他撞了你的肩若没擦出火花惹得对方急头掰脸恶语相向还好，否则就有热闹好看了。至于腥的膻的活蹦乱跳吱哇乱叫的生猛系列还略去不表，主要是不招我待见。我只拣青枝绿叶的往购物车上塞。就这，腊月二十七一整天，我和小喵就连跑了两趟超市。每次都大包小裹只恨少生了一只手。此乃小喵儿时之慧语。彼时小喵儿也就一两岁的模样。也是腊月，到了年跟前儿了，我抱着小喵去购物。去前儿还好，回来时就狼狈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好几个塞得满满登登的购物袋，走一步停一下，脚像坠了石头般行动艰难。十冬腊月也没耽误我出一身的汗！尴尬的当口，怀里的小喵奶声奶气地开口了——妈妈，你长三只手就好了！当时我就气乐了！还真是，我要长三只手就好了。



   不知别的地方对这“三只手”一词怎样理解，反正在我们东北，这是贼的别称。一两岁的孩子还没有这概念。她只觉得妈妈的两只手显然是太少了，不够用。应该再长一只才好。而我，也渴望那只手。就是偷儿的意思也好。忙中“偷”点闲，俗中“偷”点雅。花前对酒，月下烹茶，望望天，翻翻书，溯流而上，扣东篱的柴扉，向柴桑翁讨杯水润润日渐焦渴的心灵，顺手撷一枝菊簪在鬓上，此老儿也不会吝啬不舍吧！要不就顺道看看王子猷，看他雪夜访戴之洒脱，不可一日无此君之高洁，实则子猷最动我心的，还是身在公门而不醉心功名之大隐风采：适逢子猷作桓冲桓车骑的参军，官职是参军哟，可实际上这生性卓荦不羁的哥们儿，压根就吊儿郎当，没当一回事。他的上司估计是忍无可忍了，一本正经在办公室找他谈话。换在今天，你说你该干的活没干，领导铁青了脸把你叫到办公室，你会咋样？不说战战兢兢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吧？可见你我都不是王子猷。领导开口了。“卿在府久，比当相料理”——你上任也很久了，也该料理料理政务了。领导话说的还算客气，客气得令人坐立不安。若是我，我是潇洒不起来的，我会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子猷不。子猷仿若无闻。用手板支着腮，自顾自地沉浸在自我的精神世界。好一会儿子，才慢条斯理自言自语道：西山朝来，致有爽气。——真是太痛快了！不知王子猷的顶头上司会不会被气得背过气去！反正《世说新语》里没说。要放在今天的体制里，王子猷就有好果子吃了。放在魏晋，则另当别论。魏晋风流呀，足以荡涤俗尘。而这点子精神享受，也是那第三只手，给我“偷来的”。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时间也真个追风逐电地快！一晃儿昔日怀里的小喵俨然成了我现在的另一只手。帮我采购、拎包、洗碗、叠被，外加写春联。这是多年延续下来的老规矩。话又说回来了。对过年烦冗的习俗再讨厌，而千门万户挂春联这一项却独独合了我的心思。红彤彤的地子，墨黑的字，或龙飞凤舞，或端然艳好，真草篆隶，各有各的好法，太好看了。今年我的春联是集联，上联日色才临仙掌动，取自王维的诗，下联春风得意马蹄疾，取自孟郊的《登科后》。王维的这句诗大气，孟郊的畅快，而今年又是马年，我自家以为浑然天成，也算我乱点了一把鸳鸯谱。

    还写了一联，是送给恰值妙龄的小喵的。上联，莲生足下芳菲径，下联配，蒂并枝头烂漫花——总而言之是祝福吧，尽在联语中，毋庸赘述。

    新春已经是大驾光临，今儿立春呀，我以此迎春吧。仿佛穿了彩衣的少年，怀抱了花束，恭立站台，等着春天的专列进站，好挥舞鲜花与彩旗，兴高采烈地欢呼……

    话是这样说，心境毕竟不同了，且是用那挣扎出来的第三只手在头顶笨拙地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