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拔 牙
                                                                       围庭


      右腮帮里有颗牙，近来老闹情绪。要么出工不出力，要么蹲在里头大喊大叫。问它咋拉？它两手抱紧脑袋，屁也不放一个。左腮帮里的牙齿朝四周看看，在确定没有便衣盯梢后，附声轻言：不好了，那儿来了一帮牙蛀虫，它们不分昼夜地在那儿打洞，想安营扎寨。我遂到诊所求外援，红脸的牙医汉大吼：我把它全灭了！红脸汉大话讲了，可出的招不太管用：药止住时，隐隐的小痛，药性解了，痛劲又卷土重来。如此反复，不止一日。这日子过得好苦。炎炎夏日，喝杯冰冻啤酒是多么惬意啊，可病牙怕凉，冰啤酒一旦到了嘴里，疾患处犹如被人敲打似的，痛得直往心里钻。梅川路上新开了家重庆火锅店，麻辣香味诱人，食客如云。受朋友盛邀前往，由于这副怕冷畏热的病牙的关系，好生生的美食，只能看，不能进嘴，坐在桌边，等于徒受加倍地煎熬。

      想来想去，觉得长此以往，嘴将不嘴，牙将不牙。复又寻医。这回还是那个红脸牙医汉，他说牙蛀虫必须灭杀，但这几颗牙恐也被它害惨，非迁徙不可。看他迁徙二字说得多轻松！那可是驱逐几个与我相伴五十多年的老伙计啊！牙医看着我，等我拿决定。我说不拔行吗？彼答如不拔，会患及左邻右舍，后果更坏。平躺在牙医的椅子上，心情很矛盾。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拔牙对得起父母吗？红脸牙医汉的眼睛会说话，凶巴巴地笑我越活越糊涂。得了，顾及死人的感受，不如听身边活人的劝。上麻药后，红脸汉亮出他那把不锈钢大钳子，还没等我准备好，就嗖地伸进了口腔。我的妈啊，这汉子手段咋这么歹毒的，左晃右拽，前拉后扯，眨眼间拔掉我三颗牙。闭着眼睛，我想象得出，那一排牙床显现个大窟窿是多么的惨啊！

      有句话，叫“牙痛不算病”。说这话的人，大概牙没痛过。其实呢，牙齿痛时，绝不轻松。就说现在的我，一边捂住腮帮，一边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拭从嘴巴流出的血。哭怕难看，喊惧失态，坐也不是，立也不成。心里还不停地后悔，这次决定拔牙是否对头。被拔的右上磨牙啊！别怪我下了狠心决定，实是你老弟太无能了，咋看不好自己的家呢，让一群蛀牙痞子混进来不停地在那儿打洞蚕食，最后夺你气息，害你命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啰唆这几句，算是送你一程。牙痛其实也是病。

       右上磨牙拔掉了，感觉好像被锯掉了一条腿。假牙三个月后才能安装。三个月里不能光喝水啊！米饭馒头松软，稍加咀嚼，囫囵能咽，可牛肉羊肉，筋连骨硬，怎么对付？身体真的是个整体，一个零件也不能少。左侧的上下磨牙，脏活累活，以后全倚赖你了。

      三个月后到哪儿去弄副假牙呢？各种材料，有贵有贱，各家医院，牛皮都吹得昂昂的。找懂行的熟人咨询。不管用啥材料，只要管住长久没事就行。钱嘛，太贵的不一定好，新材料，别把咱当试验品；太贱了咱也怕，便宜没好货，咱就只有一副牙，不想太委屈。小区里刚有个长着一双长腿的牙医开了家诊所，几次路过，均朝里望望，不过还没有与之搭讪过。要不明天问问去？转念一想觉得不行！又没打算在他那儿装牙，如吊起人家的胃口，当我每回走过他的门口时，被长腿牙医当猎物扫来描去的多难受啊！

      别的事遇上山寨货都怕，可牙齿被拔了，只好去装假牙，假牙与真牙相比是真正的山寨货。看来山寨货并非一无是处，起码在装牙齿时，任你是谁，也只能在好端端的牙床上面硬镶上一副山寨货了。此山寨非彼山寨。

                                                         
                                                      写于2014年7月21日上海桃浦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