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鞋的幸福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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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子的强烈要求下,拆石膏的日子被迫提前到来。
如同催熟的水果,由衷的祝贺像不愿轻易破开的百圆大钞,拖泥带水地赖在兜里不出来。我的欣喜,靠在墙上,懒洋洋的。看着孩子一边哼唱着我听不懂的欧美歌曲,一边明显加快了穿衣服、戴围巾的速度。
接下来就是去医院,在预约的时间里和医生见面。
当能够看到疼痛科那块醒目的长方形灯箱时,我有意识地看看表,居然还不到9点,不仅没有迟到,甚至还提前了六分钟。印象里,这应该是我们母子统一行动中,屈指可数没有迟到的一次。
可见内心的驱动力有着怎样的魔力,只要你想做,创造奇迹不是问题。盘点以往我坐在车里焦头烂额地等、气急败坏地催,该是怎样被这个臭小子不屑一顾地所漠视。
在专家出诊的这个上午,人声鼎沸的场面让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那么多摔断胳膊、折了腿的人呢?这份突然的蜂拥而至,这份雨后春笋的汇集,似乎在分享着一种盛宴。果然,健康并不是我们放在大衣柜上的那只行李箱,踮起脚尖就能够着,它的肋骨里并不总是日久弥新着固若金汤。是如精美的青花吧,自有它的搬运方式和淬火的工艺。在一定的高度之上,让我们诚慌诚恐,喜忧参半。
一屋的东倒西歪里,我有些羞愧于自已的完整无缺和身上这件红色的羽绒大衣。
那位叠床被子就不慎骨裂的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下,去另一个房间接受康复训练了。不用我招呼,孩子就坐到了何医生面前,他们的一问一答,轻松的接近于一种侃侃而谈。我暗暗吃惊于孩子的成长和眼前的这份冷静从容。什么时候他不再听睡前故事,什么时候他不再充许我随心所欲地抱他,而什么时候,他开始学会举着他榔头一样的小脾气,掉头走开。
后来,我注意到何医生在诊断书上那个轻微的停顿,有一种良苦用心的沉吟,或者说更像是一种母亲的颦眉,她把脸认真的面向孩子:
“下面,要给你开的这副脚踝支具,仅仅是可以让你穿上鞋和辅助软组织的继续恢复。拐,还是要拄的。你可以轻微地走走,慢走,但70天里一定不可以进行剧烈运动。”
我站在孩子身后全神贯注倾听的同时,内心做着这样的翻译:你这小子别太得瑟,别以为拆了石膏就可以上窜下跳,70天的保养期决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后果自负!可惜,专家不会说出一位母亲的无耐呓语,医生永远都是在平易近人中尽可能地体现医者仁心,在处乱不惊中力求药到病除。
穿上两只鞋后,孩子拄着拐,跛出医院。两侧的小卖部除了新鲜水果,牛奶鸡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些花花草草了,放在水桶进而,或者姚黄魏紫在花篮里。不一定很香,但那汹涌的盛开、层层叠叠的那份热闹、以及在低温湿寒的天气里,依然争奇斗艳的进取精神,相信如果拎进任何一间病房,一定很够让患者在赏心悦目的同时唤起他们抗拒病魔的信心与决心。
“妈妈,我要吃烤红薯。”
果然,在路口,空气中有一种波澜壮阔的甜丝丝的香。真快,都快中午了呢,一些灰头土脸的小摊主在结束枯燥的守望之后,重新紧了紧了围裙,再次对骚动起来的道路,寄予厚望。
我不知道我和身边这个拄着拐的少年,我们深一脚低一脚,各自抱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贪婪地啃食的样子,是不是有种颠沛流离的凄苦,仰或隐约流泻出同舟共济的温暖,我真正的倾倒和漫溢全身的震颤,是在 回到家里之后,孩子没有马上换上拖鞋,而是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站了一会儿。
他立正出最笔直的站姿,自言自语地说:看啊,我终于可以穿上两只鞋了!好幸福啊!原来这样就可以喜形于色、原来这样就值得欣喜若狂、原来两只鞋就轻而易举地合拢了幸福!
我的泪几乎夺眶而出。
我们的生活中竟然生长着这么多茂盛而细微的美好,我们的每一天竟然堆金积瓦、富可敌国。可我们百折不挠的眼睛却总是痛苦的搁浅在前方的地平线上,一千遍地追寻:究竟什么是幸福?幸福在哪里?我们说好的幸福呢?
2015年1月8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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