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故居

      在《我是扬州人》一文中，朱自清细数了自己的籍贯：祖籍绍兴，生于东海，七岁全家搬到扬州，一住十三年。按我们的说法，十八岁成年，而故乡普常意义是指成年前主要生活的地方，从七岁到二十岁，足十三年，朱自清生活在扬州，怪不得要自称为扬州人。

      这篇文章，有几点让我十分意外。第一是我没想到朱的祖籍也是绍兴，绍兴这个名士乡真是名不虚传。虽然，严格说绍兴与朱自清是豪无关系，把他归入绍兴，是牵强，他本人也不同意。另一点是朱自清出生在东海。东海是个很少的地方，是江苏一个小镇，陇海线的终点（我不知现在算不算还是），一向很不受人注意。朱自清的父母随着到这里当小官的祖父来到这里，生下了朱自清，那时东海还称海洲。

      东海，我去过，普普通通，找不到可以一说的历史或风景（当然，原因更多只是我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东海出产水晶，而且还挺有名，但毕竟也算不上什么；东海给我的感觉，实在没什么印象，像这样的小镇，我国不知有多少。确实没有必然的逻辑表明，名人不能出生豪不显眼的地方，但历史上的名人，似乎多是出生在风景优美或是历史名城中，不知这是我的错觉还是地以人美的原故，总之，我总觉得和名人联系在一起的，多是美丽的，迷人的。回想起那个平凡的小镇，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镇，我没想到朱自清竟然在这里出生，当然，东海给我的感觉里，还是极普通的，只是对它的好感多了一些，对它的了解多了一些。

      扬州给我的感觉，古味要比苏州足，破落味要比绍兴浓，长衫破烂，面上还是留有几分儒雅，眼神还是有些清气，老城多小巷，小巷多韵味。朱自清的故乡是扬州才适合。没想过要专门拜访朱自清的故居，脚踏车为了拉生息，二十元给拉好几个地方，其中就包括朱自清故居。朱自清虽然曾是我喜欢过的散文作家，但我喜欢的散文作家却不止朱自清一个。名人故居，多无足观，朱自清故居也不例外。门庭狭窄，小房数楹，颇显冷清，想来没多少人参观。里面有一尊年轻的朱自清坐像，侧身凝视，故有少年有成之态。堂上有一对：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是后人用来比喻朱自清，还是朱自清曾引为座右铭，我弄不清。

      余光中评朱自清散文，曾戏称朱为老夫子，是打趣说朱自清个性拘谨，行文常放不开。朱自清的人生经历和事迹，我不太了然，但作为五四时期人物，相对他人，朱自清给我的印象确切实是较少棱角，偏于中庸，较为拘谨，一句话不够痛快。就拿郁达夫来说，敢于说自己宿娼，大有快意人生，敢做敢当的豪气，而朱自清便觉得较为小心谨慎，一生中除了不食美国面份，写下重彩浓墨一笔，便鲜有痛快淋漓之举。前人吊李商隐诗有一生襟袍未曾开句，我总给得朱自清也是一生襟袍未曾开，像有什么看不到的压力或包袱，压在他心头，压迫着他。我说不清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这个印象正确不正确，朱自清的《匆匆》，我向来是作如是观，认为是朱自清内心压抑的显然和一度的反抗。成熟后的朱自清，渐渐连这个“呐喊”或“彷徨”也没有了。这种压抑，可以是不遇，可以是穷困，可以是苦难，可以是病痛，总之让人心有郁结，不得快意。朱自清的文章，给我的感觉除了为人所熟知那十数篇散文，大部分气语较冗缓，罕有酣畅，欠明快，稍显闷。好的文字华光内敛，不张扬但文气有如剑芒，仍胸中之气，精神之气，气之不畅字必不酣。一生襟袍未曾开，表现在文字上便总是中规中举，中平中和，不温不火，像一个病人，有点有气而无力矣。记得有这样的话：做人须谨慎，为文要放荡。某种意义说，实说出了文学的要义。

      月色满荷塘，人不在，背影长存人间；。
                                                                                                                                           2009-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