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落


       大树脱去点缀，回到原本。
       鸟过节一样，叫声从一棵秃树转到另一棵秃树，鸟的叫声象一枚枚会动的叶子。
       叶子安定，固定一处从春到秋，之后落回大地。这坡叶子全落光了，月光，大雪，可以没有遮挡地铺在山坡上作为树的背景。
       我的目光从夏天收回来，看这树林，看我的周围，原来是这样啊。
       脱去隐藏，可能是美，也不一定美，看怎么组合，树有这个优势。
       我又坐在这，树下，一米外，那棵小树苗，春天我描述过它，还在，还是它。一个细枝儿，两枚叶，就组成一棵树。眼下这两枚叶枯了，要落下去，背景音乐是：大枝呼号，风浪滚滚。
       落了叶的树，我比喻是人的五十岁。五十的前面，是夏天，五十的后面，是冬天是春天。五十正好是眼前这些大树——主干侧枝清楚，年轮基本完成。放下果叶，林间敞亮多了。当初那些绿绿葱葱、黄黄橙橙，怎么就扯着不放呢？
       这是树的一场洗礼，大自然一年一次，给树洗礼。哪一棵树也不单单是一棵树。
       看西山落日：谁这么静静地躺着，倾吐最后的愿望？太阳碰触山梁，眼睛睁不开。我转头看后面，落叶上的余辉，也在表达太阳下落的过程。我观察到，叶子上的夕阳，一掠而过，不到一分钟，它掠过了坡上树下无数个四季。
       落了叶的树，落下太阳的山，先是微微动了一下，之后长久沉默。我也像树一样静立。此刻，我放下了一切错误，挣扎，误解，解释；我的推托，懦弱，不安，惊恐，也都落下去了。
       白天一下子没了。据说日落比日出要慢一些。
       什么时候，树有了新的影子。
       今年闰九月。今晚这场月光，是大地额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