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抑或孤独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00 编辑 <br /><br /> 狂欢抑或孤独

我将随身带去的书摊开在饭桌上兀自看着。母亲一个人在隔壁厨房不停自言自语，细细碎碎的声音倒给诺大的房间增添了些许乡间音韵，人间情色，和着窗外庭院中的鸟鸣声，正好伴奏我读书。
一会儿，母亲已收拾好厨房，在饭桌旁挨着我坐下，又继续她的播放机了。起初，我还能在看书间隙偶尔抬头应和她几句。久了，便不再理她，让她一人自言自语去。不想母亲还真是能说，依然独自言语不停，不知道母亲是否知道我已不理她，还是怎的。正当我沉浸在奇妙的诗行中细细品味，母亲一句紧接一句，分明是噪音不断。于是我不由脱口而出，妈，能不能先不说呢，我要看书。平时我一个人找谁说啊。听到母亲的这句话，我立马后悔了，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母亲是千日万日的盼呀，好有个说话的人在身边听她叮叮咚咚。这会儿女儿总算回家了，本想可以对她诉说，不想女儿却是如此。于是母亲便不再言语了。而我看书的心却怎么也难以静下。我说，妈，你继续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母亲迟疑了一下，目光里露出窃窃的神情，不知道是被我刚才止住她说话的语气惊着了，还是咋的。我的心却结结实实地被惊吓着了。
母亲爱对我唠叨东家里长西家里短是何时开始的我无从知晓，只晓得近年来她打给我的电话比往年多了。电话里多半问我鸭蛋要不，土豆要不等之类送东西的话语，或者问我何时回乡下。而有时候甚至是无事找事，问我晚上吃什么，问我女儿是否在家。明明知道女儿晚饭在学校吃，夜自修结束才回家。于是，看到母亲的未接电话，有时候我会回拨，有时候便不再理她。且在心里暗暗说，老没事电话干吗呢。我有时候问先生，等我老了，我会如此唠叨吗？先生定了定，说： “应该不会。不知道。”
昨天晚上，和先生一同饭后漫步小城的永宁公园。晚风轻拂，心神荡漾。江水沁凉，恰若吟唱。脚下的步伐自然悠哉游哉，那一刻真切感受着城市生活的美好，不若乡下，夜间早早到来，鲜有人出来散步，如我母亲所居住的地方，真要散步，也只能沿着江堤走一小段路了。且两旁多为杂草，有碍观瞻，恐欠缺卫生。于是便早早入了床，第二天早早起床，言早睡早起身体好，却不曾享受到夜间室外自然生活的美妙。
远处的灯光色彩斑斓，在夜色中变幻不断，疑似心灵的灯盏，在不停召唤，简直充满神秘的力量。正当我沉浸在自我的遐思中，忽听远处传来声声悠扬的萨克斯声，于是，立马驻足，再听：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多么熟悉的曲子。于是闻声而去。恰若翩跹的蝴蝶在风和柔柳中尽展自己的翅膀。音乐本身的魅力，音乐之于夜色的魅力，简直让人不能自拔，况且是生命深处传达出的熟悉的曲子。袅袅婷婷、不绝如缕绽开在江面上，在夜空中……
痴痴呆呆地看着墨色中的三两个人在桥底下面对着平静深邃的永宁江尽情吹奏萨克斯，那陶醉的神情，使得他们将整个身子倾斜着并不时随着旋律轻轻晃动着身子。看得久了，似乎自个儿在吹奏，手竟不由地伸向嘴边，试图发出美妙的声音。你在干嘛呢?紧赶上来的先生问我，我这才回过神来。
老了，我也要学一门乐器。先生奇怪地打量着我，仿佛我是天外来客。确实是这样的。我进一步强调。你看，我妈妈以及更多的中国老人年老时日感孤独，需要他人做伴以排遣孤寂。而在西方国家，我们通常会看到与国内相差很大的老人生活。在公园，在路边，在小屋，三两个白发老人或甚至独自一个，在阳光下静静端坐，或凝眸远方，或静坐不语，或持书而阅。总给人无比安详的感觉。这让我不由想起那一年去莫干山，在莫干山古老而简陋的酒吧前，有一对外国母女任由我们一行人进进出出，兀自一边静静看书，旁若无人 。这内心得需要多大的定力啊。这时，我们中有人开始好奇，采访起年轻（其实与我年龄相仿，四十岁，但生命活力远大于我）的女儿，周围的人，起初是三两个，然后七八个，最后就围成一圈了。然而此时此刻，与女儿对桌的白发妈妈，却依然不受众人打扰，依然安闲沉浸在自己的阅读世界中，仿佛她自己是一本非常不错的书，与周围叽叽喳喳的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同身后群山融为一体了。
反观妈妈式的中国老人，以及众多的喜欢聚众的年轻人，我们的生活似乎离开了彼此地球就不会转了。一个人总是如藤般依附着他人生活，且人常以人群关系要搞好为理由，实则是离开了他人难以个体孤独生活，寂寞感泛滥成灾。对此，我倒非常赞同西方国家的老人以及其他人觉得单独生活亦是享受。为此，我还专门写过类似的散文诗：
《何去何从》
众人坐在高高的舞台上，大声唱着属于他们的欢歌。我在一个人的角落里自我安静，自我丰盈。他们把一双双邀请的手伸长，用怜悯的眼光注视着我，目光里的柔情充满炽热的火焰，直逼我无处退身。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在现实和内心面前我该何去何从？

作为日益频繁的形式主义聚会，我无法伸出鼓掌之手。但愿你我三两知己能就清风明月饮茶话谈，或者什么都不说，只呆坐也好。尘世日益热闹，我却日感一些东西正离我越来越远。我无法得知我的选择是否对错，但我深知我已痴迷，并无药可救。

独步山水。一个人的山水是一个人的王国。将新收到的赠书在绿荫下铺展，心与目光一同抚摸诗行。她们跳跃着诗人的心，也跳动着我的心：从诗歌出发，我想带你回家。黑夜里读书写诗。阳光下种菜养花。就这样无忧无虑，看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边落下。或者偶尔关注政治，偶尔发发牢骚，仅此。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我想，惟其内心丰富，心灵安宁，构建一个自我的自由王国，方才可以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享受盛大的群言堂，那真正可以算作令人神往的精神殿堂了。期待着，能有更多的你我能够拥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