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阳:我的单车 我的青春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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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17年,什么样的变化?现在我知道了,写诗的马同成从代课老师上升成为校长,郑少华弃教从商又弃商从教,还当了外公;几乎一生都在关心民俗发掘民俗弘扬民俗文化的马东涛,现在守着文光塔,我想,这是出乎意料的一个安排。命运会开玩笑,或者,命运只是一条麻花路,只要经历了,总有一天要拐回来。错综复杂,却也简单,人生不过六十年,有什么可以作为牵绊的?但又不能小看,17年,我才回过头来,跟诗人伍俊重返潮阳。
对我来说,潮阳就像如来欺压孙猴子的手印一样,一直搁在我心头。22年前,我发疯一样跑到潮阳,马东涛、郑少华都是我未曾谋面的金主,他们能给我一个未来。当年在东干脚,我就是这么想的。而现实生活里的潮阳,其实是单车的世界。过和平大桥、挤街巷里弄的,都是单车。靠近大海的潮阳,单车们都是蓝的。看着练江一样的单车车流,我都傻眼了。这一傻,就在潮阳呆了六七年。六七年才得出一个判断:潮阳人,也不过是刚洗脚上田的农民。一个农民云集的地方,乱糟糟的,对于我这种没胆量的外地人,跑是不错的选择。跑了,一跑17年!
此次去潮阳还是有些准备的,东初要去看海,伍俊要故地重游,我想去看看曾经流过汗的那些地方。去之前,仅仅是在出发之前,我打电话给住棉城的陈庆春,又给在峡山的马同成发短信,还在QQ里给庄志钦留言。在路上,又短信给在下山开厂的小胡。近潮阳的时候,给马东涛打电话。8点左右,陈庆春在高速路口接了我们,这一接,让庆春在路边等了足足2个多小时,然后到棉城吃海鲜。酒足饭饱,转到文光塔去看东涛,在塔下那间温馨的小房间里见到了分别了六年多的马东涛,我的心里酸了一下,以前意气风华的诗人,出了数本民俗书的专家,现在竟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了!喝了东涛泡的几杯水仙,素素淡淡,如同君子情义不咸不淡,却经历了20几年!每个人都在感叹,感叹完了,继续面对生活,彼此挑剔。
喝了茶,约好明天中午在大峰风景区游玩、吃饭,下午去海门赶海。庆春回去向家里人报道,我们去峡山见同成。这个在潮汕地区最有才华的诗人,因为个性,因为工作,因为生活——这些都是我帮他想的——而放下了诗歌。诗歌不因他放下了,我就放过了。我们相识的时候,他只是南桥中学的学生,我是抡开膀子干活的打工仔,然而诗歌让我们交织在了一起。多好的诗歌啊,现在的人,只当它是自杀的幌子。坚强的人,是在命运之上纠缠的,不是自个儿自暴自弃的。车过和平,小胡在路上接了我们,一同前往峡山。
路灯病恹恹的,时光在速度里往后倒退。17年前,我一个人骑一个自行车,在这样的秋天,在无数柑子树组成的方阵里,像南飞的候鸟遗留下来的一粒种子,瑟瑟的寻找温暖依靠的时候,同成就像打开大门的城堡,不仅提供食物,还提供床。诗歌,很遥远的东西,我们拿它来做棉球,清洗我们被生活污染了的心灵。想到这些,看看那些新长出来的建筑,那些跟我一起骑单车窜过这马路的,如同这风之声,不知将在哪戛然而止。我的青春,我的单车,我的未来,我的梦想,现在都像狗屁一样令人不安。酒,酒,酒,我想,现在唯一可以带来安抚的,只有跟朋友喝酒,把心里所有的东西都燃烧起来,内心才能安然。
同成在桃溪中学当了几年校长了,我还真不清楚。他的工作他的家庭的他的孩子他自己搞定。我问的是郑少雄呢蔡业得呢肖涛生呢郭大平呢林典成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今晚不堪言说,诗也不堪写,那就喝酒,把夜喝醉了,把人喝醉了,可都无济于事,溜走了的青春只有点流光了,单车上的疯子,疯不起来了。什么最无常?不过是人生。什么最美好,不过是回忆。那就在觥斛交错中,找点曾经年少的感觉吧。伍一凡禁不起这折腾,一扭头,就在他妈妈的怀里睡了。世道终于变了,我暗自感叹,怎么我们没怎么变,还在心里藏着对方呢?喝完酒,回到酒店,又跟同成喝了两壶茶,至早上四点,才洗漱休息。
醒来不知几点,眯眯眼,继续睡,睡到十一点,东涛打电话来,问醒了没有。说早醒了。东涛说:我九点就到了风景区了,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吵醒你。一句温温吞吞的话,却让我振作了起来。东涛还是东涛,无论民俗世俗交给他多少处世之道,都改变不了他的热心。22年前,他带我去大峰祖师管理处,他的朋友送给我一条澡帕、一双拖鞋、一顶斗笠。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数次施赠之一。而对我,宛如在心头勒石做记。缘分不止到此。后来,我和陈火吉夜里还到大峰风景区里的龙泉取水,卖给酒店赚外快。他开着拖拉机,我骑着破单车,不知生死,一路相随。现在想,车上那么多水桶,居然就没有滚下来一次,让我搞个猝不及防很受伤。看过大峰风景区,感受了那些因慈善而聚在一起的热心人所做的伟大事业之后,我们前往棉城,去与陈庆春汇合,再去海门黄金海岸。而这一路,同成都默默相随,他的伟大,都在无声处。
是夜,按原计划,我们要返回广州。而住在汕头的董建伟——潮汕地区最有代表性的散文作家——非得要在明天从汕头赶过来,在海门高速路口的饭店请我们吃饭,然后我们上高速离开。听到建伟如此安排,我犹豫了一下。伍俊表态同意,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决定在棉城歇下来。同成带我们左绕右绕地绕到孔庙宾馆,为我们开了房,道了别才离开。次日,在文光塔下,我们跟建伟汇合,前往海门。建伟唯一的变化,就是头发白了。人就是这样,无论做多少,都留不住青春。念起当年,就是他帮我在汕头特区报发的第一条稿。没有东涛,没有建伟,我还得摔几个跟头才能找到北。世事沧桑,北就在那,不用找,只是需要决心毅力耐心狠心才能抵达了。
17年,一切都很好,只是我们有点老了。
2014/10/8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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