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35 编辑 <br /><br />　　 呼·吸
　　爱是一种命运，爱也该死，不爱也该死。 因而也可以推论道：爱是一种苦涩——爱而不得是苦涩，不爱而得是另一种苦涩。
　　人们不得不爱的时候，都只好勉强去爱。爱到最后，如果缘分不足，你爱而不得；如果欲罢不能，不爱而得，只好落到被动爱的一派茫然中。
　　沉默者的爱，往往是最有力的，他懂得将爱付诸行动。
　　表现者的爱，往往是最虚幻的，他只会将爱放在嘴上。
　　沉默者的爱是可信赖的，而表现者的爱则是可怕的。这种极力表现出自己语言和行为目的性的人，其可怕之处不言而喻：有一天他说出不爱你，或者不曾爱过你这样的话，也是毫不费力的。一般人即使没有爱，出于珍惜和尊重，也不能将恩情抛开，说那种伤感情的话，可是以说话为武器和黄金的人就不同了，他们的嘴是用铁和铜做的，他们随时在打造他们的武器——其作用就是伤人——尽管毫不利己，但他们就是要伤人到底，他们生来就是向人索取和依附的，只有那些看透了他们弱点的人才肯与之周旋，最后也才能不顾廉耻地与之一起完蛋。而那些以伤人为荣的人，却不知道自惭形秽，或者在人前有所避讳，总要在人前自夸其冷漠，炫耀其魅力，就像那些身怀武功的人动不动就想出手一样，他们的修为永远不够，不是功夫不够，而是爱的涵养不够。他们永远不懂得，爱不是用口的，而是用心的。心口不一的爱情，是会被看穿的。可恨的是，那人满脸率真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嚣张，嚣张得像是怕人们永远看不穿，而要他来提示人们，他是怎样耍弄女人，他是怎样游戏人生的。
　　“她买佛珠，花几万块钱开光，现在收回去了。”
　　“我就直截地告诉她，跟她结婚只是为了要个孩子。”
　　“我不是无情人，我只是难忘初恋的女人。”
　　同行的人说起一个艺术家范儿十足的男子的故事，说感觉那个人可能人格有问题。我从她的论据中得出的看法是：那种人适合到处留情，到处播种，但绝对不适合婚姻；因为他游戏人生，自然也会游戏婚姻；他一个人怎么游戏都行，不要把女人陪进去；把女人陪进去不要紧，不要把孩子陪进去。
　　这样一听，才明白这世上的爱情和婚姻确实充满了变数和不幸。只是那些不幸没有人敢于讲出来，怕讲出来会成为笑柄。
　　但是人的内心是有矛盾的，而且这矛盾永远不会消失。
　　一位现代作家的名作谈旅游里，就说过旅游可以使人忙于应付生活，这个时候会忽略生活中的各种不适，感情上的各种不满，所以往往能取得暂时的快乐，哲学上的进步。这就暗示我们一条出路，你可以通过有意遗忘，或者通过无意的比较，明白平日里的各种不满足，也是可以被更强大的生存压力抹杀的。而且我们必须要抹杀它，或者假装看不见，这样才能在矛盾和斗争中生存下去，而不至于与习惯势力，与各种抛不开的依赖，发生无可挽回的决裂，把自己放逐到孤独之地和背信弃义的道德困境之中，永远不得超生。人是害怕矛盾的吗？人不能超脱矛盾吗？不，人们只是怕那矛盾当中，隐含的道德训诫。人们用道德的教条，绑住了自己的手脚。而那些拥有铁和铜的人，他们轻易割断了道德绳索，获得了心灵的自由。
　　有人未必不会像浪子那样行事，但是他会把自己打扮成爱的受害者，这样的人叫做虚伪者。
　　表现者如果是可怕的，虚伪者其实才令人深恶痛绝，因为他的假装无辜，将真正的受害者说成了害人者。
　　爱是生命的需要，更是精神的需要。没有爱则没有尊严，所以有人为了得到爱，可以拼却自己的生命，去争取爱的回应，或者消灭得不到的爱人。爱情如此惨烈，就像一场永远不可能双赢的战争，那么爱的艺术就是，我们不妨在爱情的战场上停下来，相互拥抱，相互妥协，签一个停战协议。如果这协议能够成功，那们战争双方都将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新生命的诞生，或者新的诱惑产生，新的不平衡到来。
　　一个人在后半生反省自己，也许会惊觉从未爱过，因为过于珍惜自由和尊严。在爱情中保持分寸，是难能可贵的，但是有人做到了，比如萨特和波伏娃，在爱的天风中，自由来去。可以不爱，而不能失去自由，这也是男人的情感标准。男人比女人更害怕爱情，更害怕被感情束缚，只不过稍有良心者，不会抹杀女人爱的牺牲，而一心抗拒女人的束缚——其实只是为了方便他自己的出轨。
　　劳伦斯说“男女之间的爱就是一种呼吸”，我说：“男女之间的爱是一种斗争。”母亲告诉我，夫妻之间的矛盾是永远不可能消除的，一个接一个的矛盾就意味着一个接一个的斗争，要发扬中国人民特别善于斗争的国民性——与人斗其乐无穷。听进去了母亲的教诲，我在婚姻中果然体会到了一种动荡中的安宁。于是我又补充道：“男女之间的爱如海上行船，大家都要共同祈祷，向着风暴、暗礁、海岸……”
　　 （2015-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