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花儿

    末伏。清晨醒来，蝉在绿荫深处嘶哑了嗓音。夜里飘过一场小雨，洁净的路面上湿润润的，残留着些水泽。黄里泛绿的小花粒儿，团团簇簇在洋槐枝头轻摇。
     老家胡同口，有一棵大槐树，老到树皮上有着黑褐色纵深的皱纹，我们两三个小孩子怎么搂都搂抱不过来。每年春末夏初，带有淡淡甜意的花香飘起，总有半大的男孩子自告奋勇攀爬上去，一枝枝摘了，往树下仰着脸张望的人们怀里扔。枝叶间洋槐花串串，雪白的胖月牙儿咧了嘴，吐出一对翻飞的小翅膀。嘴馋心急的孩子，顾不得叶子上细小的刺儿扎手，摘捡了将开未开的花苞送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还故意吧嗒嘴。惹得大家纷纷举高了手嚷嚷：给我一枝！给我一枝……带刺的洋槐，又叫刺儿槐。刺儿槐花除了可以生吃，拌上面粉蒸熟，另有一种香甜滋味，还能酿得上好槐花蜜，很是养人。
     初识不带刺的洋槐，开一种紫红色略带淡灰的花朵，小蝴蝶一样，在枝头栖落。细雨涤尘，难得的色泽浓艳，香气极为清淡。虽然没有刺儿槐花甜蜜的尾香勾人心怀，也不如它的丰腴清丽，却别有一番可人风韵。相比之下，我现在所居住的城市，近些年大规模种植形成一定规模的、树形挺拔优美、叶枝无刺、花形较小、花开较晚的这种洋槐，却显得平淡无奇。
     春季里众树吐发新芽，刺儿槐和紫花槐春末夏初纷纷展示了花的衣裳。这种不带刺的洋槐只是沉默地伸展枝丫，尽可能地长得更高更壮，一点儿不急不躁。即使在盛夏里初蕾含苞，它们的花儿也不打眼，像极了平常女子一个个小小的心思，隐忍而缄默。似乎一夜之间，或许压根就没人留意，终于得以枝头吐露情怀，一开就开了个满枝满簇，朵朵集抱成团。盛开的花朵是一只只扑闪着翅膀的黄绿色小娥儿，所有的生动热烈又被黄绿色的娴静引领，形成一种与众不同的视觉效果。
     夏末的清晨，没有了迫不及待的燥热，空气里游离着若有若无的芬芳。 树下停放的黑色私家车光亮的车顶车身上，落满了疲倦的黄绿色小娥儿，安静，恬然，互相映衬，漫不经心却形成让人心惊的明艳。令人不由自主地神思恍惚：停靠在清晨，一定经历过漫漫长夜。夜雨像沏泡碧螺春的上好山泉，把洋槐花儿的香气激发到最佳，芳香，馥郁，缭绕。一夜香氛浸染之后，命运的驾车又将驶向何方。所谓关上一道门，就会推开一扇窗。造物主是公平的，不以色事人，必赐予芬芳满怀。
     此刻，枝头先开的花朵儿毫无征兆地迅速坠落，有如花雨洒落在地，一层又一层。后继的花粒毫不犹豫地迅速舒展开来。晨风微凉，轻轻地催促那些新发未露的蓓蕾：快点，快点，快点呀，要不然可真就赶不上这大好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