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风(修改稿)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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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风
古城
古城叫牧羊城,古代的一个军事要塞。
400年,光阴瞬忽而过,时光只在历史的空间打了一个盹,一切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荒凉,古寂,残坦,断臂。时光的面前,世间的一切都是无奈的。
走进外城,穿过内城。我们走过400年时光的伤疼,来到这里。看不到昔日战争的痕迹了,只看到阳光大朵大朵地打了这一个荒芜的大院子里。
古城的南面,是天祝县松山镇政府旧址。由于常住人口减少,镇政府迁到离县城较近的一个村上了。这里留下了在一些老住户,又生活了几十年。现在,在政府城镇化政策的指引下,一部分人又迁走了。只留一些空空的老院子,在风中无声叹息。也许,若干年后,这些空院子,也一样会成为某一种令后人仰望的古迹。但不知那时,会不会也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女子,穿过光阴的空隙来这里寻觅。
古城的西南角里,有一家人盖了新房子。炊烟自屋顶袅袅升起,门口一只大狗,看到一下子闯入这么多人,就狂叫起来。女主人出来看了一下,又关上门进去了。和新房子连着的,是几座养殖暖棚,享受着政府的补贴。到是城墙下的另一只狗,叫了几声就停住了声音,对我们摇起了尾巴,这是一只识时务的狗。或是,它就是一只深谙历史事实的狗,懂得,什么时候,有什么人来,本就是定数。
四百年前,这里牛喊马叫,极尽繁华。松山“左拥兰、靖,右护凉、古,前逼庄浪,两河则腹心,甘镇则咽喉,山以西为扒沙(今古浪大靖)为凉屯地,山以东芦塘(今景泰)为靖膏地,山以南隆答、石炭以至红井皆庄浪(今永登)屯牧之地”(《秦边纪略》)。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只要控制了松山,就可割断青海蒙古和河套蒙古之间的联系,军事上可处于主动地位,削弱蒙古势力,达到保境安民的目的。
而今,时光已逝,往事如烟。岁月把所有的繁华都沥去,只留这座荒凉的城堡,在这更加荒凉的荒漠中,任风吹雨打去。
墙头上,到处都是被时光蚀下的窟窿。野鸽子和黑老鸦盘旋其上,在一个又一个窟窿里坐窝成家。几百年前的那场恶战,使城中人死伤无数。不知在漆漆黑夜里这里可曾有怨魂游荡。不由深深地佩服住在城里的那家人的勇气,想这荒滩之中,一座古堡,夜里阴风竦竦,寒鸦枯草,呜呜咽咽。任是多大胆量的人,也是会害怕的。又想,他们也许不知道吧。世上许多事,不知便无事。知了,反而生事。
一部分人,登上高高的城墙,四处眺望。高声叫喊,或是拍照留念。从下往上看,站在城墙上的人很小。甚至,他们扬臂高呼的动作也很可笑。他们想做什么呢?在厚重的历史面前,肤浅的人是多么的幼稚或笑呀。极目四望,可四周,除了荒凉的戈壁和在风中瑟瑟的芨草,还能看到什么呢?
脚下破碎的瓦砺,悄悄地告诉我,它曾有的繁华或是温度。而城的四周,一条若有若无的干枯河床,似乎在说,沧海变桑田,真的不是传说中的故事。
外城四周,村庄已搬迁的所剩无几了。几乎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羊,只看到这座叫牧羊城的古堡,在猎猎的风中,寂寂地老去。
黑马圈河
撇开历史深处的故事,黑马圈河的阳光,温暖而美好。时光,让我们记住,又让我们忘记。
山渐深,草渐绿。古城的荒芜已渐渐地被我们忘记。某种意义上来说,喜新厌旧是一个人的本性。人类,除了感情,更多地愿意走在一条崭新的路上。
牧羊城里没有羊,原来羊到山里来了。这里,是高山草甸区。草,短而茂密。一群一群的羊,珍珠一样地洒在草地上。草矮,牧人不怕小羊丟失。于是,小羊们就幸福的跟着妈妈。妈妈吃草,它吃草;妈妈喝水,它喝水。有时,跪在妈妈旁边喝几口奶。水水的嗓门,发出娇媚的叫声。稍微大一点的小羊,刚刚长出了犄角,它们会扭在一起抵角。不远处,羊爸爸顶着巨大的犄角,若有所思的望看远方。
被称作高原雪牡丹的白耗牛,自由地占领着另一片草地。它们神态安祥,目光安然。长长的牛毛,流苏一样搭在身上。若偶然嬉戏追逐,它一身的流苏外套随着它抖动,就像一个披着长麾的英雄一样。不能说出它的数量,应该是有成千上万头吧。
看不到牧人,只看到成千上万的牛和羊散布在山坡和山脚下。这里的世界是它们的,一切的喧嚣和热闹都是多余的。作为一只羊或一头牛,它们的日子,简单而安静。吃草、吃水、晒太阳,回家。周而复始,一年一年。光阴在它们的咀嚼里老去,草原也在它们沉静的目光里,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一茬茬的人走了,一辈又一辈的牛留了下来。在农区,村子空了,人走了。留在村子里的,只苍老的身影和年迈的步伐。而在牧区,亦然,也看不到年轻牧人的影子。
牛和羊,自由地生活在草地上。蓝天,白云,绿草地,这是一幅多么田园牧歌的美丽图景。但离这里不足十里的草场的退化和沙化,又是多么的令人心惊。
河床里,只看到一溪细细的流水。这就是闻名暇耳的黑马圈河。很久以前,这里水草丰美,绿荫匝地。曾是各路少数民族的必争之地,曾有过一种十分剽悍的战马——黑马。草原,肯定是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显牛羊的丰美与茂盛。也肯定有着一条哗啦啦响的河流叫黑马圈河。而今天,除了一河床锋利而尖锐的石头,就是一溪潺潺的弱水了。
顺着裸露的河床而下,脚底是厚厚的泥沙。河里的沙柳,不时用枝条扽一下我们的衣袖。它不是灞桥边柔软的丝柳,它也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伤感。但它却藏着深深地伤痛,为自己不知的未来。
河的尽头,是一挂瀑布,我们叫它跌水。但我们千辛万苦地来到它脚下的时候,只看到一袭水自三十米高的悬崖上跌下。那些水,很高也细,但它从那高高的石涯上,腾空跌下的时候,一定很疼很疼。
峡谷里,小小的冰川已马上要融化了。
鲜花谷
此时,正是草原花开最美的时候。
走进草原腹地,大片大片的马莲,弥漫在草滩上。马莲花正开,它淡蓝的花朵,让草滩沉浸在一片梦境之中。微风过处,马莲花低吟浅唱:马莲花,马莲花,风吹雨打也不怕。在草原,它可真是风吹雨打也不怕呀。没有此它开的更质朴的花了,只要季节一到,就灿灿的开。从来也不想脚下的土地,是肥沃,还是贪瘠。也不孤傲,也不清高。风一吹,就笑成一片。不说它倾城,在草原,它可真是倾倒一大片了。若是不小心把它踩一脚,它也不恼,抖抖身子又站起来,继续望着你微笑。
小姑娘把它摘下来,编成花环戴到头上。它们就在小姑娘的头上灿灿的笑,只到被太阳晒蔫了,枯萎了,又被小姑娘扔在风中。
也有小羊走过来看它,闻一闻它麻酥酥的香味,然后,卧在草丛中睡一觉。于是,小羊的梦也是蓝格莹莹的了。气温低,看不到蜂儿,蝶儿,只看到草原的风,从东刮到西,从南刮到北。
从山脚下向上,漫延到半山坡,紫色和淡紫色的香柴花正得灼烈。多像人生一场盛宴呀。所有的美,都在一瞬间绽放,只把一个山谷开成了一个紫色的梦的海洋。我不来,你不敢老去。我来了,你展开热情的怀抱拥抱我。
众花齐开,山谷里弥漫着一种馥郁的香味。人行走其中,也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高处的山坡上,是正在开放的枇杷花。它白色的花束,宛若山的女儿绿色衣裙上的云朵。
它们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把自己娇妍的脸儿露出来,俯视着在山脚下仰望的我们。那一刻,我也好想做一朵枇杷花,就生长在这山野里。寂寂地开,静静地落。静守山谷的空,山谷的大,与白云为邻,与蓝天为伴,做一个行走山水之间的自由之神。
仔细地去看它的花朵。原来,花萼部分,还有几团粉色的泅晕。若青春正好的女子脸上的胭脂,有几分羞怯,还有几份生涩和含蓄。喇叭型的花朵,紧紧地挤在一个枝上。远处看,还以为是一朵大花。近看,原是一个花束。忽然想起城里花园里和人家庭院里的那些牡丹。硕大,俗艳,富贵。甚至,有一些呆气。怎么比得了这山野牡丹。空灵,霸气,野性。有一种桀骜不驯的傲慢,独守着一山谷的清幽。
原来,野牡丹是山谷的皇后,香紫花是家里的烧火丫头,而谷口草滩上的马莲花,就是其命里的红颜了。一顿胡思乱想,忽然大笑。
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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