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是姥姥家的狗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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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春节或中秋节去姥姥家,总是慌得不得了,老嫌父亲和母亲磨蹭。及至到了姥姥家,匆匆吃过午饭,却又想早早回家了。
可是这时候,父亲还正在和姥爷、舅舅、姨夫们热闹地喝酒,母亲和姥姥、姨姨、妗子们亲热地拉家常,我的“哼哼唧唧”他们只装作没听见。
等我带着哭腔,偎在母亲怀里,懦懦地说“咱回家吧”,妗子们几乎异口同声地笑话我,“外甥是姥姥家的狗,吃饱了就走。”然后一边安慰我:“再稍等一会儿。”我只好悻悻地跑到屋子外面,焦急地等待。
这样循环往复好几回,母亲才能站起身来,劝父亲和姥爷、舅舅、姨夫们散了酒摊儿。他们把我们一家人送到路口,姥姥笑着叮嘱我,“回家问问你奶奶的兔牙好了没有!”人群一阵哄笑,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见着奶奶,把姥姥的话原汁原味地说给她听。奶奶尴尬地瞪着我,“傻孙子,你姥姥骂我呢你都不懂?奶奶哪会有兔牙!”两位少有谋面的老人,通过我这个孩子,在捎去关心的时候,也不忘开个玩笑。
除了过节,去姥姥家的次数就很少了。后来我长高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在腊月二十几的某一天,母亲就让我独自去给姥姥送粉条、粉芡。姥姥家的村子不种红薯,而我们村却盛产红薯,还有做粉条的传统。
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姥姥看见我,边把我拉到火炉旁边感叹,“狗记路,猫记家,外甥记着姥娘家。不知影儿的事儿,你都会来给姥姥送东西了。”然后问母亲、父亲、姐姐、哥哥的情况,我一一照答。
屁股还没暖热,我就要起身走人。姥姥拉住我,让我捎这捎那,我却死活不肯拿。姥姥似乎不高兴,却也没有逼迫太紧,只是说,“这东西你妈最爱吃了,姥姥走不动,没法送过去……”我的心里一紧,只好乖乖地拿上。
临出门儿,姥姥不忘说上一句:“回家问问你奶奶,耳朵让驴毛塞住没,还能不能听见话儿!”听到姥姥的话,我的心里好一阵别扭,怎么又骂上了?有了以往的教训,我自然不能再捎原话。回家见着奶奶,就说,姥姥让我问您身体好呢。奶奶高兴地问我,“你姥姥的身体也好吧?”她们都六十多岁,我也十二三岁了。
姥爷去世以后,姥姥一个人独过,我和母亲去的次数渐渐多起来。但很多时候,都是母亲一个人住下,等过几天我再去接她回家。直到姥姥也过世,我没有在姥姥家住过哪怕一个晚上。
没有了姥姥和姥爷,逢年过节我们就不再去姥姥家了。按照风俗,母亲在她们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舅舅、姨姨们要来看望她。每次看到表侄们也像我小时候“哼哼”闹着要回家,就想起去姥姥家的情景。对比自己曾经的作为,怎么好意思去揶揄别人呢?
有人在微信里总结,“父母在,兄弟姐妹是一家人;父母不在,兄弟姐妹是亲戚。”这段话,让我心酸了好长一段时间:姥姥、姥爷在世时那种欢聚一堂的热闹景象,我再也见不到了。如果现在他们都还健在,该不会再笑话我这个外孙是“狗”了吧。
“姥姥(姥爷)疼外甥,漫地撵旋风。”等我将来有了外孙,也会如此感叹吗?
注:在家乡,外孙、外甥习惯上统称为“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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