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艾草地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家乡虽然地处丘陵地带，但我家居住的地方一眼望去，却一马平川，至多不过丘陵的边缘，每到春夏季节，油菜花绽放，麦绿转黄，艾香飘扬。
自从责任制到户以后，我家只分到不到三亩的耕地，可母亲却坚持要在自家的田地边划出一小块种艾草，开始父亲极力的反对，大哥同样赞同父亲的观点，母亲总是笑着解释，艾草不仅是一种散发香气的草本植物，还具有散寒止痛，抗菌消炎之功效，是民间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也许鉴于母亲的执拗，终获家人集体同意。
当时我还小，在一旁也不敢多嘴，只是很疑惑母亲为什么尚未提到一句艾草有关古代诗人屈原的话，难道母亲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我有些不解，因为以母亲的见识，完全可以做到的。过后，有一天我放学回来，禁不住问母亲，母亲笑而不答。然后荷锄来到自家的地里，用锄头划出一条窄窄的沟壑，再将平整的地块一锄一锄地挖开，并用锄背朝那些成块的泥土砸去，一会儿功夫眼前展现的便是一片片细沙状的溶土。据母亲说，艾草只有在这样细的土壤里，其生命方能成活，艾叶也才会欣欣向荣地成长，而蓬勃起来。
果然，第二年的春天，母亲的艾草地已见不到泥土，密密绿绿的艾叶交错在肥沃的土地上，母亲常去浇水、除草，就像抚育孩子似的，用心地去呵护，去看管。然而，不久的一天傍晚，母亲在家里烧饭，我在田埂上玩耍，突然看见我家的艾草被邻家的小牯牛吃掉一大片。当我回家告诉母亲时，她放下手中切菜的刀，匆匆赶去。望着满目苍痍的艾草，母亲的脸顿时就像六月的天，由晴转阴，似乎马上就有一场暴风雨来临。虽然如此，母亲却没骂人，也没骂牛，而是下到地里，用手轻轻地扶起被牛脚踩压的艾草，并将残破的艾叶掐去，然后，去找邻家叔叔，告诉他千万不要再让畜牲践踏艾草了。母亲的轻声细语，可能感化了邻家叔叔，他竟然叫妻子从厨房的米缸里掏出十个鸡蛋，装在一个缝制的布袋里，递向母亲的手。母亲没有接，把手甩向背后，脸陡地拉的老长，说：“大妹子啊，你们家这些年多困难，家里小孩多，鸡蛋还是留给娃娃们吃吧！”说完快步离开了邻家。
此后，母亲的艾草地，一如平静的池水，安然地走过冬夏春秋。每逢临近农历五月初五时，村子里的人家都会提前来找母亲讨要艾草用来插于门楣，母亲总是来者不拒，白皙的面庞透着喜悦的内容。记得，有一年，我在外面进修法律，家乡的一个中年壮汉拖板车拉货，在回家的道上，下坡时不幸连车带人翻下路边的水沟里，腰腿部分均受到严重的创伤，当其家人将壮汉送到医院时，医院说他的伤需要动手术，费用不少。一听还要动手术，花那么多医疗费，他的家人站在一边立即傻了眼，壮汉可能不想拖累妻子和家人，忍着痛苦说要回家休养几天就行。壮汉的家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终究抗不过钱的冲击，退宿了。壮汉家离我家约距两里地，母亲听说后，主动上门看望壮汉，只见家徒四壁，居住的草屋，倾斜着，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刮倒。母亲揉着湿润的眼睛，拿出竹篮里的艾草叶，递给壮汉妻子，并告诉她用开水浸泡几个小时后，取出艾草叶，然后再用浸泡过艾草叶的热水熏受伤的地方，多熏几次后，再看看是不是好些。听完母亲的话，壮汉的妻子不住地点着头，眼光里充满了感激，热泪从沧桑的眼角滑落下来。后来听说壮汉的腰和腿真的痊愈了，而且就是艾草叶熏好的。
记忆里，母亲时常告诫我的兄弟姐妹，做人一定要实在、厚道，善良。这些话，从小到大，我们的耳朵几乎听出茧子了，可我们从未感到有一丝的厌倦，而是遵照母亲的良言，在时光里摘取艾叶的绿。
随着全球气候的变暖，母亲的艾草地，变得愈加茂盛起来，年复一年的植根在时光的水面上，繁荣着我的心房。
写于2014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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