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结婚了

                                                                    女儿结婚了
                                                                       围庭



      五月二日女儿完婚了。

      为帮助女儿完成这段经历，近一段时间来，我与内人把很多时间都投入到了她出嫁的准备上。虽然忙着，但心里却踏实不起来。怎么说呢？女儿养大了，她由此开始她与夫君的独立生活，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亲眼看着这只小鸟即将飞走了、飞远了，作为一直给她羽翼庇护的我们心里不断地问道，她会飞得合格吗？进出闺房，想到这张她天天歇息的闺床快要空闲下来时，我与内人的心里也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有时，内人一边为女儿整理嫁妆，一边伤心得落下泪来。我是男人，心肠硬一点，但目睹这场景，虽嘴上不停地劝慰她，其实心里也并不好受。

      为商量儿女的婚事，我们与亲家碰了两次头。一般而言，由于双方籍贯、教育背景、文化熏染不同，见解观点也会不同。我们两家有这方面的差异，但好在双方都很通情达理。取得的一致意见是既不高调操办，但也不能让亲戚朋友看了说寒碜，有大喜大庆的气氛就可以。明白人知道，这个说法其实是很难掌握的标准。何谓不高调？何谓不寒碜？碰头以后，我们不断电话联系，加上两个孩子交通穿插、递言传话，终于将一系列的具体事儿定了下来。欣慰的是，双方都很为对方考虑。比如说，男方提出找家五星级的酒店举办婚宴（上海婚宴是男女合在一起办，费用男方付），可我与内人观点是结婚就是一家人了，又都是工薪阶层，赚钱不容易，有些钱能省则省，一顿饭为面子上好看多花三五万不值得，再说四星级酒店格调已经非常好了，与咱们这些老百姓也非常切配了。我找朋友帮我选定了两家四星级酒店，并让孩子及亲家到现场勘探再拿主意。结果他们一致相中了在徐家汇的青松城大酒店。这酒店里的吴经理是朋友，她据情提出一些方案也颇佳，得到女婿及亲家的赞同。当我们付了定金后，她不但为我们免却了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还以去年的涨价前的价格计算桌数。可以说是我们充分享受了酒店规定的优惠条件。吴经理待人极热情，她还为我们向领导请示争取到一些其它的优惠条件。而且遇有什么事，一个电话过去，她总是在最快的时间里帮我们搞定。这样我们不但省却了很多心思，而且还显得很有些面子。真的要好好谢谢她。

       另外再就是发请帖请亲朋好友喝喜酒。这事看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颇费周折。因为有从低调出发的打算，请人来喝酒就要从严把握，一些可叫可不叫的人，就尽量少叫，非请不可的人，就得非要尽到礼数。可实施起来，还会遇上不少这样那样的两难选择。

       先说朋友。以前被朋友邀集吃过好多回婚酒，也送过礼金，但近年联系少了，这种情况下突然打去电话邀请人家参加婚宴有纯为索回礼金的嫌疑，不大气。以我的脾气，这口是万万开不出来的。可又怕过些日子朋友又恢复走动，他们到时会向我要个解释，我咋讲呢。此外，有些朋友现在也还频频走动着，不久前我也曾经喝过人家女儿的喜酒，可这一个圈里有很多人，其中数人早已抱上“革命第三代”了，只是当时还没有在这方面有交往。按沪上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你万不可贸然去叫人家来参加你女儿的婚宴。可一个圈里叫张三不叫李四那多难看啊！后来左思右想，终于下了决心，索性这圈里的人一个也不邀请，只待婚礼举行完后，找个好一点的饭店请大家聚一聚就是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想法，也可能会得罪个别的朋友。很纠葛，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再说家人。我兄弟姐六人，大哥与二哥早已病逝。大哥的后人和姐姐均在山东。姐姐七十余岁，又没退休金，她的孩子当年结婚也没叫我（是她考虑不让我花费时间和钱物）。大哥有六子二女，侄辈都成家了，农村里每人都有二三个小孩，况且又都有事在做着，很难走得开。现在我虽然有心邀请她与姐夫及侄辈的人来上海，但念及千里遥遥让别人破费赴宴，我总下不了决心。经再三思考，后来还是通知了几个侄子。这是因为几个月前我返乡时，侄子们知晓了女儿要结婚的讯息，当面叫我这个做三叔的一定得要到的通知他们来喝妹妹的喜酒，否则就是看不起他们。话讲得这样重，我得考虑他们的感受。这次他们十多人从很远的齐鲁老家来沪，心意至诚至热，很让人感动。我接待任务虽然重了一点，但心里还是很开心。因为这里面包涵着家族的亲情和对礼数的遵循。侄子们年龄虽然比我小，但他们已经非常懂事了。他们独立在社会上打拼，已经锻炼成熟了。成熟比什么都重要，成熟其实是独立人格的完成。与心智成熟的人打交道，你只要轻轻点一下，对方就明白意思，彼此很轻松的。姐姐没叫她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她知道了也许心里会不好受，就请她体谅我这个做弟弟的苦心了。

      在没邀请的朋友里，有两位让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我曾在几年前帮助过他们的孩子进了他们想进的大学。这次他们从朋友那儿知道女儿的婚事，便分别约我吃饭，送上份量不轻的贺礼。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我是这样想的，这两位朋友是朋友介绍来的，我当时是看朋友面子，又正好有这方面的渠道，于是便帮忙玉成了此事。他们当时谢我，我就婉言谢绝了，现在他们不忘旧情，已经很让我感动了，但我依旧不能收他们的礼金，那怕是以女儿婚礼的名义。这不是说我人好，实是过去很久了，我已懒得再记这种事了，其次，都是普通老百姓，做点善事也是应该的，还有一点很重要，是考虑到以后我们也许做不了朋友，与其这样，从今开始做一个没钱物来往的熟人或许更合适。这两位不无沮丧，也许认为我看不起他们，其实我绝对没有这层意思。婚礼举行时，他们给我发来祝贺的信息，这让我很高兴，高兴的是他们大约是理解我了，而我的心也大约可以释然了一些。

      给女儿置办嫁妆也费了不少的心思。

      人家姑娘过了二十五岁很成熟了，我家这位千金小姐好像还待在闺宇里冬眠，她啥事不爱管。你买给她什么东西，买多买少，她都不发表任何意见。以前可以随意地给她买物品，什么样式品牌都忽略不计，因为那是她独个使用，但这回不行了。这次是她与女婿以后过日子合伙使用的，得想想女婿是否喜欢。倘若我们买了女婿不喜欢的东西，恐怕不是很妥当的。没成亲时，姑爷总还算是客，你咋与他商量这事呢！或许我们能开口，他却很难表态说买这说买那。有回憋不住了，去问他，他淡然一笑，说爸妈你们随便买就是了。他这样说更让我们难以操办，记得有句老话叫“只要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与内人不是神界人物，在这事前就更犯愁了。好在神仙也是凡人修炼而成的，只要肯动动脑子，我想办法总会有的。既然他俩一个不管一个不愿说，那好，我们就把皮球踢还给姑爷。那天我们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们岁数大了，啥家用电器，那个好那个歹，一点也不了解，你挑你喜欢的去买，买好告我们个总价，钱打进你帐户就是了。姑爷一楞，乘他没反应过来，我们就举电脑为例说，便宜的二千多，好的上万，但在我们眼中都是一样的。姑爷一听电脑两字，马上有反应了，遂答应电器由他去选购。我们知道电脑是姑爷的命根子，是故特拿此物作切入口。他肯定担心我们胡乱购买，若买个不称心的，他不后悔才怪呢。我们又向女儿透底，叫她鼓励女婿去买他喜欢的，不要担忧多用钱。我们知道女婿向来在消费上有要求的，不会也不可能去买差货的。果然他买的都是当下一线品牌，如空调买三菱的，彩电买索尼的，洗衣机买三星的。这样我们没花啥力气，他们又都喜欢。这真的算是双赢。但在购置床上用品时，却由内人主挑大梁了，这是由于年青人不懂，不能硬逼鸭子上架，否则天天钻进被窝里喊着不适意，那才难受死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得到一些朋友的热心相助和祝贺。给了一直处于忙乱之中我和内人很多感动和温暖。装裱书画的季老师送了一幅春鸟栖枝图祝贺，这画是她那个画家老爸画的。宗友兄躲在他办公室里不声不响地治印两枚，说是给一对新人的祝贺。宿州的继光兄偶然得知女儿的婚事，忙着找刘成章老师写“龙凤呈祥”大红宣纸匾额寄来。刘成章老师是李百忍大师高足，他是不轻易为别人写这种条幅的。晶辉艺术品公司的姚总让旗下画师作了几幅油画祝贺，其中一幅是印象派风格的画，颇与新屋装修风恪相配。而远在新乡的博友芭蕉雨声也购了两只身着结婚礼服的压床情侣熊娃娃让快递送来，一对熊宝宝憨态可掬，很招人喜爱。董同学夫人鸿珍女土婚礼这天一早就赶到我家来操持杂务，她熬制的枣子莲心汤特有特色。记得三十年前我结婚时，她也是这样早早赶来。婚礼举办前，黎明兄不止一次地和我说，有啥事需帮忙，吱声一下好了。这天又让他公司的小张开来可乘坐十多人的面包车助阵。幸亏这车，否则我这十多个亲戚拢不在一起很容易走散的。借此写这小文时，我要向他们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女儿完婚，整个过程回忆起来，仿佛在实施着一个系统工程。从女儿与对象的相识相恋到最后的谈婚论妆，表面的施工者是他俩，实际上参与者是两个家族以及一些亲朋好友。结婚，实际上是约会人生的真正开始，我们对他们共同的心愿是不求大富大贵，只图顺顺当当，且百年好合。五月二日是里程碑式的日子，从这天开始，这对新人将驾驶起他们人生的航船开始走向未来。这固然可喜可贺。然而我更愿用文字记下这其中点点滴滴的感受。过了十年、二十年，或者更远的时日，当他们也在变老之后再阅读我这些文字，还有朋友送的画作、字章等物，他们更能理解作为他们父母的一番用心。当然，他们也会更加珍惜他们拥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