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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打雷.立夏.春色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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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雷



       5月5日,清晨,打雷。一个个大雷打下来,振奋着跑道上的春天。8点半,雨停了,街道银杏树叶全都大睁着眼睛,满地找刚才落地的大响,哪儿也没有,又重新以树为单位抱在一起,等天上再打下来新的响。
      古代的人,可能以为天上的雷是雷公公用两个大铁饼撞出来的;在人发明电以前,不知道有没有“电”这个字,那时候的“闪电”,该叫做放天光、开天眼之类。大自然的神秘,生出着人的想象,我想古代人类写个散文和小说什么的,肯定比现代人富于想象。也会迷信,怕鬼神。后来,科学战胜了神话,写诗歌的比较吃力了。再后来,比方今天早晨,大雷一打,我只想着不能打手机,把灯关掉,电视插头拔下来。
      有句话叫“干打雷不下雨”,说空想,空喊,天天下决心不行动。严格说,打雷也是行动,确切地说,是表达云的态度,雨的力度——雷声滚滚之后雨不滂沱就会尴尬。
      雷打不动的,除了懒汉的懒,还有大开阔的某种眼界,雷打在天上,地下的走路仍是步调不改,甚至慢下来看黑云变幻,细心观察雨的疏密急缓,这是看见了云层之上的阳光,一会儿东山要出现彩虹。
      今早的大雷下的是小雨,一天的云,一直没好意思散开。


立夏

      隔卧室的窗,看高楼围着一块天,天很蓝,像深井,没有鸟,飘几朵云,唱“归去来兮”。
      今天立夏。我腿让车撞了,一瘸一拐,向大地索要没及时给我的春色。如果早几天上山,我能看到紫地丁打骨朵。我今天的心情,多少有点像小时候的某一天,城里来照相的,我出去玩了,而我哥姐在家一人照了一张,我知道了别扭得直想哭,我又强硬着追去邻村,把一张相片补回来。
      肉身一直愉悦需要伤痛来提醒,这叫补偿吧。这几天,我捧着《爱默生随笔》生涩地读,终算领会这么一点点。老子也这么说:有无相生,福祸相伴。看大树发叶,却绊了一跤,爬起来看见树枝上抽出一缕缕大叶,原形、原色、原质。我不那么疼了,把腿搭上树干上看周边的景物。
      风一直在晃动稍高起的白花和长条的绿叶。野蜂三只,一只在花上劳动,一只钻去草叶的下面问候一只散步的蚂蚁,另一只有黑熊的体态,轰炸机一样雄姿,巡视着草地的上空,意在进攻或守卫。静观一棵树,可以领略春天的全部:叶子一把把抽出来,有着腰刀出鞘的力量,树的内里,大水溪流上下奔走。今晚的月光,将落在每个草叶的肩头。树的上面,天越来越高,群鸟一掠而过,是云撒了一把黑米。
      大地的物候,有统一的原则或规律在推动。
      立夏,我描述她:依在春天的大枝上,看绿叶抽刀,催花恋爱。大地吸收雨水,大树渐渐成荫。


春色

      一
      山的那坡,我看到今年开春的景象:坡地那边在烧苞米茬子,青烟直上蓝天。发芽葱绿得利利索索,是这山坡一块好看的补丁。一棵棵葱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空气弥散着村庄的味道,小时候的味道。远处林稍细碎的鸟鸣,是从一棵棵树的嫩芽里发出来的么?我身边这栗树灰得朴素、干净,琢磨着把一冬的珍藏再酿酿,再等等,变成最好看的一枝枝绿叶,一条条长的毛尾巴花朵,再呈给大地和天空。草在枯叶下喘息着,前面的跑,后面在撵——这一切,是大地意料之中的惊喜,也需要释放——我看到山坡上,林间地头,一些虚幻的光影,在大地身体的上方,在天空的低处晃动、闪耀。
      野鸡在房舍的后身,一声接着一声!
      树下也晃动着一团光影,好像是大地的水气,虚幻,闪动,我的目光用劲地抓,也什么都抓不住。那边的烟还在上升,拖着自己往天空的更高处走,最后弥散、消失在蓝天的背景里。这幻像,让我感觉到春光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和梦差不多。
      树下读几章德富芦花,他临摹大自然,笔触所及又直接关涉心灵。他自喻芦花,看富士山,仰望碧空,又经常把光影看成了紫色在变幻——视力不可靠了,他就依靠幻想来观察。
      这里的春色,生机而朴素,但隐约的一些飘渺的不容易抓住。大秧歌不是芭蕾舞,它永远在欢乐着。我的意思是,春天在欣欣向荣之外,好象还隐藏一些别的什么。
      我今天还有个新发现:锦江山一种落叶松,叶芽竟是红色的,整棵树,举着无数个火柴头即将燃烧起来,星光点点。

      二
      从锦江山翻山走到蛤蟆塘,沿途“春正发生”(这句抄贾平凹的,他说作文要把词语用活,成语少用,尽量把它还原)。路边的野花,多在诗里发叶词里开花,我低头细细的看她们,红的,黄的,白的,各异的花色,不同的姿态,它们在贫脊的土上静悄悄的开,每一个眼神都是天真和美好。还有一种小花开成了菊花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童年满山的野花给了我欢乐,四十年后我才懂得欣赏她们,感激她们。
      下坡走小道,道边遇见一棵柳树,开了满满的毛毛狗。毛毛狗是柳树的花,体形像毛毛虫。孩子们掐一枝毛毛狗互互相在脸上划弄,细细痒痒的逗出笑声来。今天这棵柳树招来满树的野蜂。它们一个个对准毛毛狗上细碎的小黄花,嗡嗡嗡,点弄着花心,撅着园屁股。蝴蝶是会飞的花,三五只也来了。蝴蝶停落合折着翅,显露出虫子的身躯,并不好看,穿件花衣裳遮了丑,飞来飘去轻盈曼妙,人心想往;大哲庄子梦蝶、梁祝化蝶,都是人生的大境。但我眼前这几只,吃了毛毛狗,不酿蜜,只满山坡浪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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