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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鸟音五题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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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音五题
                                                                     祖克慰
                                          野百灵:巧舌唱啭天籁音
  滴沥沥,滴沥沥,总有一种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清晨时分,在朦胧的睡眠里,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知道,那是鸟的叫声,或者说,是鸟的歌唱。这是很多年前,烙在心中的声音,在我的记忆里复苏。
    那时我在乡下,声音从山坡上,穿过窗棂,震动着我的耳膜。那么清脆,那么的悠扬,韵味又是那么雅致。我听到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露珠噼啪噼啪落地的声音。城市是听不到这样的鸟鸣,不要说野百灵,就是麻雀的叫声,也是稀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乡下到城市,远离家乡,在没有野百灵生活的城市的清晨,它们的鸣叫,总在我的耳边响起。也许,这种声音,早已融入我的记忆。
   野百灵一种灰色的山雀,只有翅膀与头部,有铁红色相间。看起来与百灵鸟相似,比百灵稍微小一点,没有什么美感,就是平平常常一山雀。也有人说,它们就是就是百灵鸟的一种。从形体上看,差别不大,我无法肯定。但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鸟,鸣叫声特别的动听,飞过之处,留下一串的歌声,滴沥沥,滴沥沥,滴沥沥滴沥沥……
   听得人心里一阵阵的骚动。因为美的声音,乡村人把它叫做野百灵。
   我喜欢晴朗的日子,蓝天白云下,层次分明的山野,绿树成荫,层层叠叠,一望无际。原野,被绿色覆盖。这样的日子,随便抬头,阳光下,绿树上,到处都鸟的身影。我喜欢在蓝天上看鸟飞翔,在绿树丛中寻觅鸟身影。看着它们蹦蹦跳跳,听着它们的悠扬叫声,心情的愉悦,是无法形容的。
  这是一种特殊的情感,我少年时代,很多日子是在乡村度过的。我时常赶着羊群,在山坡上游荡。羊吃草时,我就躺在树荫下听鸟叫,啾啾啾的麻雀;滴溜溜,滴溜溜的黄鹂;咕咕咕,咕咕咕的鹌鹑……少年时代的乡村,是一个鸟的家园,那些可爱的鸟们,就是乡村大世界的歌手。在鸟鸣声中,我寂寞的乡村生活,充实而快乐。
    没有人知道我的寂寞,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重的劳动,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了解我是否快乐?在学校里,老师只管给我们上课,也从不问我学习是否快乐?只有在山坡上,只有那些鸟们,知道我的不快乐,知道我的寂寞。它们看到我孤独的身影,看到我百无聊赖的样子,对着我,热情的歌唱,唱得我心花怒放,唱得我阳光灿烂。
  在众多的鸟里,我喜欢其貌不扬的野百灵。它们的鸣叫,是那么的婉转,叫得我浑身酥软。野百灵的叫声,让我知道,什么是回肠荡气。我时常在鸟鸣声中,香甜的睡去。时至今日,我依然固执地认为,鸟的鸣叫,是最好的催眠剂。
  并不是所有的鸣叫,都是美妙的音乐。野百灵也一样,有时它们的叫声急躁,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听起来特别的刺耳。每次听到它们急躁鸣叫,我就知道, 不是鸟巢被毁掉,就是鸟蛋被掏走,或者是雏鸟被人拿回家喂养。出现这样的情况,野百灵就会在鸟巢的上空盘旋,不停地鸣叫。仔细听,那优美的鸣叫,变成了难听的骂人声。“你妈逼,你妈逼……”在乡村,人们把野百灵叫做“日妈鸟。”
  后来才知道,说野百灵是“日妈鸟,”是乡村人为保护这种鸟,编造出的善意谎言。我常想,我们的先辈,是淳朴和善良的,也是智慧的。也许他们不懂得生态对人类的重要性,可他们知道,一个美丽的家园,也需要树木花草,野兽小鸟。
  我小时候,是从不喂养野百灵的。不是怕被骂,是怕听到野百灵难听的鸣叫。其实,在乡村,很多喜欢养鸟的人,都不养野百灵。这种鸟不好看,更不好养,养过野百灵的人都说:野百灵气性大,关进鸟笼,头耷拉着,不吃不喝,活活饿死。
  村子里的老歪养过野百灵,他是养鸟高手,几乎没有他养不活的鸟。因为难养,老歪就养野百灵,不知道咋回事,野百灵到了老外的笼子里,活蹦乱跳,没多少天,就养的膘肥体壮,挂在院子里,叫声悠扬,引得好多养鸟的伙伴围观。那叫声,听得我心动,羡慕不已。  
  因为羡慕,我也想养一只野百灵,给老歪说了很多好话,老歪答应帮我养一只。可我后来一直也没养一只野百灵,至于原因,记忆有点模糊。好像是我那年参加高考,落榜后心情失落,没有心情;也好像是我后来当兵,去了云南边陲,远离了家乡。养野百灵的事,就放到脑后。退伍回乡后,为了生计,四处漂泊,没有时间养鸟。再后来,我离开老家,走进了县城,走进了城市,离家乡原来越远。养一只野百灵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在乡村长大,对乡村生活,常有一种怀念。怀念父母乡亲,古典的瓦屋,牛羊的叫声;怀念熟悉的山坡、河流,还有庄稼,那些小麦、水稻、玉米、高粱。可在我的内心,一直留恋的是那些鸟们,那些鸟声。
  聆听野百灵的鸣叫,是一种美的享受。在我听来,野百灵的歌唱,是风的呢喃,是雨的滴答,是山的低吟,是河流的浅唱,是庄稼拔节的脆响。这样的声音,是纯净的、清脆的、委婉的。于我,一如天籁。
    野百灵,总是在我看到一只鸟的瞬间,听到一声鸟鸣的时候,想起家乡,勾起我深沉的思乡情结。我就是在这样的思绪里,莫名地回到家乡,看望母亲,然后走进山坡,寻找那些鸟们。在山坡上,那种远去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
    滴沥沥,滴沥沥,那一声声鸣叫,瞬间在我的血液里流淌、沸腾。
                                                    催耕鸟:布谷声中雨满犁                        
   从古典的原野里流淌而来,从唐诗宋词中飞翔而来,在季节的变换中轻轻歌唱。那一声声呼唤,清脆如溪水叮咚,土地开始充实丰盈,庄稼开始苏醒萌芽。我听到嫩芽破土的哗啦声,我听到小麦拔节的簌簌声,还有镰刀霍霍的声音。
    “播谷播谷,早播早熟……”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在我远古的记忆里,在我跳动的血液里。这样的声音,让我在季节里躁动。很多年,听到那一声声的清脆,乡村农耕的场景,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能不在这样的季节里,眺望乡村,凝视土地、庄稼。
   突然有一天,我在单位看到了它们,那些久违的身影。我现在的单位,在名满天下的独玉盛产地独山脚下,紧靠着白河,前后有数百亩桃园和花木。春天来临,各种各类的鸟,生活在这里。催耕的布谷鸟,时常在我们单位的树上蹦来飞去。它们常张开翅膀,用嘴梳洗着五彩斑兰的羽毛,然后仰起头“咕咕,咕咕咕咕”歌唱着,歌声淳厚而嘹亮。
   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很多年后再次听到,澎湃的心,嗵嗵作响。
   在乡下时,父亲告诉我,这种鸟叫布谷鸟,也叫催耕鸟。季节变换中,催耕鸟告诉我们,清明到谷雨,要犁耙土地;谷雨到立夏,要插秧种稻;小满来了,要准备工具,收割小麦。每逢季节来临,催耕鸟都会准时而来,在村庄盘旋,不停地鸣叫:“播谷播谷,早播早熟……”
   催耕鸟,真正的名字叫杜鹃鸟。它的叫声略似“歌歌郭果,”在江南,农民听到叫声,说是催他们“割麦插禾;”在北方,有人说它在告诉我们“早播早熟,”更多的人说是“播谷播谷。”杜鹃鸟,在人们的意识里,是催耕的使者。
   似乎不是传说,杜鹃鸟被称作“催耕鸟,”古已有之,古代的诗歌词赋,多有记载。宋代蔡襄诗:“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荷锄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化犊时。”陆游诗曰:“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但令春促驾,那为国催耕,红紫花枝尽,青黄麦穗成。从今可无谓,倾耳舜弦声。”古人称布谷鸟为“催耕鸟”或者“催工鸟。”
    布谷鸟的叫声,根据人们的理解,可以听出很多种不同的声音。麦子熟时,农人听到的叫声是:“快黄快熟,快黄快熟。”北方养蚕时节,黄橙橙的柞蚕,爬满了柞坡,布谷鸟来了,“咕咕,咕咕……”不停地叫着,养蚕人听了,声音就变成了“不够,不够……”养蚕人就骂:“撑死你,还没吃够啊!”恋爱中的男人听了,就成为“亲亲哥哥,亲亲哥哥!”不同的心绪,可以听出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韵味。
   我在老家时,不喜欢催耕鸟的声音。布谷声声时,父亲说:“快要插秧了。”父亲说完这句话,就对我们兄弟说:“运肥吧。”于是我们兄弟拉起架子车,把猪圈、羊圈、牛圈里的土肥,一车一车拉到稻田里,一锨一锨撒均匀,然后就开始犁地。地犁耙完毕,父亲又开始组织我们兄弟插秧。
   我最不喜欢的是插秧,站在腥臭的泥田里,身上溅满了污浊的水珠和斑斑泥点,脸上汗水流过的地方,布满了擦汗时的泥渍。一天下来,累得我们兄弟直不起来腰,一个个东倒西歪。这个季节,对于我们兄弟来说,是最难熬的日子。
  插罢春秧,秧苗刚刚返青,气还没喘匀实。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割麦插禾,割麦插禾。”父亲又说:“麦黄梢了,马上就要割麦,把该准备的家什都要准备好,割麦时不耽误事。”我们开始赶集,割麦的镰刀,扬场的木锨桑杈,还有玉米、黄豆等种子,一应俱全,全部在集市上采购回来,准备着收麦种秋。
  闲暇之时,我还是喜欢催耕鸟的。青春年少的我,最喜欢听的是“亲亲哥哥,亲亲哥哥!”这样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顺耳,百听不厌。我那时候看《红楼梦》,正看得有滋有味,一门心思想着美丽、多愁善感的林黛玉。那时就想,我长大以后一定找一个像林黛玉一样,美丽而忧郁的姑娘。我就喜欢林黛玉那伤感的样子,她是我青葱少年的偶像。
   父亲总是不让我看《红楼梦》,父亲说:“看啥书,看看又咋样?不当饥不当饿的,没有粮食,照样饿掉大牙。”父亲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说他的,我看我的。看着看着我就迷糊,在迷糊中,我多希望有一个像林黛玉的姑娘,走进我的梦中,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口。可梦总是破灭,我从没梦到过林黛玉一样美丽的女孩,也没有梦中的女孩在我的脸上亲我一口。
   对于父亲的唠叨,我从不往心里去。说实话,我不喜欢种地,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希望能离开乡村,走进城市,娶一个城市姑娘,彻底摆脱乡村贫穷的生活,那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梦想。
   我后来结婚了,我的老婆,不是城市姑娘,也不是林黛玉,既没有林黛玉的多愁善感,也没有林黛玉花容月貌。我一直在想,现实与幻想,总是有着很远的距离。但我至今依然喜欢布谷鸟的鸣叫,不是因为它们的“播谷播谷,”也不是“割麦割禾。”那一声声鸣叫,在我,就是一声声的“亲亲哥哥,亲亲哥哥!”
  父亲早已离开了我们,走进了他热爱的土地。我也由一个乡村孩子,在经过艰难的拼搏后,走进了城市。但是,喧闹的市声,于我而言,心生烦躁。很多年后,岁月的风,在我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皱纹时,我才发现,在我的内心,依然喜欢乡村,喜欢乡村的宁静,喜欢乡村淳朴,喜欢乡村鸟鸣。
   “播谷播谷,早播早熟……”多么的动听。而我更喜欢的是“亲亲哥哥,亲亲哥哥!”
             画眉鸟:百转千声随意移
   季节总是不停地变换,和煦的春风刚吹过,一场细雨如期来临。被雨水浸润过的大地上,眠了一冬的小草,伸了一下弯曲的腰身,哗啦啦露出了嫩黄的针芽,阳光一照,小草由黄变绿。大地在不知不觉中,披上了绿色的衣裳。还有树,发芽的发芽,开花的开花,花花草草,把原野装扮成一个缤纷的世界。
  草色青青之时,地下的昆虫,也缓缓地爬上了草丛,鲜美的嫩叶,成了它们的美味。画眉鸟就在这个时候,飞上树梢,飞落草丛,它们在花草间穿梭,寻找可口的美味。那些正在享受青青嫩叶的昆虫,还没来得及品味一下鲜美的青草汁液,就成了画眉鸟口中的大餐。
  画眉鸟在草丛里蹦蹦跳跳,每吞下一只昆虫,就会高兴地忽闪一下翅膀,“啾啾—啾啾……”不听地鸣叫。一只画眉鸟叫起来,很快,很多画眉鸟跟着叫,“叽啾—啾啾—叽溜,啾啾啾—叽溜溜—叽啾啾……”山野里,到处都是画眉鸟的鸣叫声。
  这些悠扬的旋律,是大自然的声音,是风的回响,是水的律动。这样的声音,没有修饰,没有雕琢,没有驯化,是发自内心的,是和谐的,我喜欢这样的声音。
  天蓝风清的日子,听到画眉的鸣叫,是最惬意的。我喜欢在春天的某一天,走进大山,躺在花草丛中,躺在树荫下,枕着一块石头,侧着耳朵,静静享受大自然给我带来的美好。很多日子,我就是在有山有树有草的地方,听鸟。我也会带一本书,边听鸟边看书,在大自然中,走进知识给我带来的快乐。
  我居住的县城,也有卖鸟的,不多,三五家吧!每家也就三五十个鸟笼,装着百多只各种各样的鸟。我去过,很多时候会站在那里,看鸟。鸟的模样很好看,七彩缤纷,招人喜爱。我就那么站着看鸟,从来不买。有时候我也会蹲下来,用手摸摸鸟笼,逗逗鸟。可那些鸟从来不叫,偶尔叫一声,也是无精打采。就“啾”一声,没有了第二声。我总觉得,笼子里的鸟,是叫不出大自然的声音。
  其实这也不是我说的,很早就有人这样认为,我知道的就很有名,是很多很多年前的大诗人,他叫欧阳修。他写过一首《画眉鸟》:“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如果是你,在大山里听了画眉鸟的鸣叫,再听听笼子里的画眉鸟叫,你也能写出这样的诗。
  想想也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你走到树林里,画眉鸟在开满花朵的树枝上,蹦蹦跳跳,一会飞到树梢上,一会飞到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随着自己的心意尽情愉快地唱歌。这样的声音,与锁在笼子里的画眉鸟叫出的声音,是不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似乎是不言而喻了。
  我不是说,养在笼子里的画眉鸟,一定叫不出美妙的声音。但有一点,笼子里的鸟,虽然它们的叫声也婉转,但仔细地听,你总能听到一丝的压抑,或者是沉闷。
  我曾与一位养鸟人一起闲聊,他说,养一只画眉不难,养一只善鸣的画眉鸟不易。现在的人养鸟,不大讲究,也就养着玩玩。真正的行家,养一只画眉,要费很大的功夫。驯化画眉鸟,要有耐心。首先是遛鸟。没有驯服的画眉鸟,刚捉回来,还不能适应环境的变化,看到生人或者听到其它的噪音,野性复发,惊悸乱扑。让画眉鸟适应环境,就要遛鸟。遛鸟的最佳时间,是早晨和黄昏,提着鸟笼到公园林地,或者是野外,将鸟笼挂在树上,让其鸣唱。再者是靠鸟。画眉善于模仿同类及其他鸟类鸣唱,为了让它学到更多鸟鸣声,就要到鸟类众多的地方,让它跟着其他的鸟学习。时间久了,它们就会跟着那些善鸣的鸟,学会高声鸣唱,且鸣叫声变化无穷、悦耳动听。另外是练习打斗。画眉鸟驯熟之后,还要学习打斗,以增进其战斗技能,练习打斗时,选的鸟要实力相当,不能与勇猛善斗的鸟联系,一旦对手强大,斗败后士气难振,从此不敢再战。训练时,不能分出胜负,适时将它们分开,停止战斗,这样两鸟都会认为战胜对方,自鸣得意,振翅高鸣,意犹未尽。
    老先生说:我卖的画眉,没有这样好的鸟。就是有,也很少有人懂。这些画眉鸟,能叫几声,就很不错了。想听画眉鸟叫,还是去大山里吧,只有山里的鸟,才是真正的鸟。这话说的经典,我相信。
  在春天里,走进大山,看看山花的红黄白绿蓝,烂漫缤纷,看看清澈见底的溪水,叮叮咚咚,再看看枝叶葱笼层次分明的树木。无限的景色,伴着“叽溜溜”的鸟鸣,那种欣喜和快慰,一如山间清流泻出,俗尘的喧嚣,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那悦耳的音韵流转。这样的日子,虽不是天天都有,但也足以享受一下神仙生活。
   进山听画眉,还可以让你听出不同的韵味。如果你用心听,画眉的叫声分为大叫、小叫两种。大叫时声音高亢奔放,比玉珠落盘更清脆而无不及;小叫则不拘时日早晚,只要高兴即叫,声音婉转动听……”如果你再用一点心,就可以听出它们情绪的波动,通过它们的叫声,知道它们是喜是悲,是快乐还是恐惧。  
   走在大山里,你听到画眉鸟的叫声是“啾…啾…”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那是画眉鸟在受到惊吓时,说我害怕。如果它们发出“呜…呜…呜…”并不时地忽闪着双翅,它是在告诉你,我爱你,见到你真高兴。而发出“嘎—叽”的声音,鸟的羽毛竖了起来,这样的声音,是十分的恐惧惊叫。人与鸟能否和谐相处,尽在鸟声里。
  鸟的叫声,带给我们的永远是快乐,那种来自大自然的声音,永远是最美妙、最动听的韵律。如果我们真的爱鸟,就要远离它们,给它们创造一个安全的、宽松的、宁静的生存环境。也只有我们的爱,才会让它们发出快乐的歌唱!  
             喳喳鸡:声声叫得人心碎                         
    我喜欢在记忆里打捞,远离我的那些生活片段,一点一点被我捞出,曾经消失的记忆,又鲜活起来。回忆,总让我身心愉悦。今天,当我想起一只鸟时,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的往事,如一幅画,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好像还在昨天。
    我就这样捞着捞着,捞出了一只叫“喳喳鸡”的鸟,我还捞出了一片芦苇园。而那鸟,那种叫“喳喳鸡”的鸟,早已淡出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少年时的苇园,也从我的家乡消失。我能做的只是回忆,在回忆中,再现当年的情景。
  依稀还记得,家乡的那些芦苇园,不多,四五个。每年乍暖还寒,堰潭上游的滩涂,不经意间,长出了一片嫩黄的芦苇,密密麻麻,一簇挨着一簇。阳光下,哗啦啦地疯长,拔节的声音,噼里啪啦。刚立夏,齐刷刷一片,一人多高。站在远处看,耀眼的绿。
  芦苇园一片浓绿的时候,“喳喳鸡”来了。很远就能看到它们在芦苇上面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是一种棕褐色的鸟,眉纹淡黄色,胸部有不太明显的灰褐色纵纹,下体的白色略黄。鸟虽不大,但它们的鸣叫声高亢嘹亮,家乡人给它起了一个不雅的名字:“喳喳鸡。”
  在我们老家,没有人知道它们真正的名字,但问一种叫“喳喳鸡”的鸟,很多人都知道。其实“喳喳鸡,”它只是一种形体普通的鸟,没有黄鹂、画眉的华丽,也没有鹦鹉、八哥的巧舌,容易被人们忽视。从形体和鸣叫上看,“喳喳鸡”与大苇莺有点相似。是不是,我不敢肯定。因此我只能说,它叫“喳喳鸡。”
  芦苇簌簌地拔节,转眼间,遮天蔽日。“喳喳鸡”的巢,一个接一个地筑了起来。走进芦苇园,抬起头,你会看到一只鸟巢,在三五根芦苇的半腰悬挂着。鸟巢是芦苇的叶子和水草,外面看着乱七八糟,毛烘烘的,但鸟巢内很光滑。也许是为了安全,鸟巢筑得很高,一个人伸着手,无法触摸。
   “喳喳鸡”是一种很机警的鸟,它们时常栖匿于苇丛中,遇到危险时,用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芦苇,攀附在芦苇秆上,头朝上,嘴巴伸向天空,紧抿的身子伸得笔直,在芦苇叶的遮掩下,一动不动。它让我想起了啄木鸟,在遇到雀鹰追捕时,身子紧贴树干,头朝上,眼睛注视着对手。现在想起,不得不佩服,它们是鸟类中的智慧之鸟。
    尤其是在“喳喳鸡”繁殖期间,它们的警惕性很高。大多时间,“喳喳鸡”蹲在附近山坡的树上,或者是芦苇丛的顶端,时不时地大声鸣叫,似乎是在告诉人们,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的家。它们的鸣叫声,在哺育子女期间,听起来高低起伏,富于音韵,十分优美动听。我知道,它们优美的鸣叫,来自于母爱的力量。
    我少年时,喜欢去芦苇丛中,去山坡上闲逛。在没有电视,没有书籍的岁月,内心的寂寞,无法排解。很多时候,我就静静地坐在芦苇园边,看蓝天上的云朵,看堰潭里的鱼儿嬉戏,看芦苇园里飞来飞去的鸟。烦躁时,侧耳听鸟的鸣叫,半晌半晌地听。
    那时候的河水清澈见底,清得能看清一条小鱼微红的鱼翅,甚至能看到一只小虾,在水草丛里慢慢腾腾地爬动。芦苇园里的田螺,粘粘糊糊地贴在芦杆上,一种叫“蹬倒山”的蚂蚱,伏在苇叶上,暖风吹过,一晃一晃,“啪嗒”一时掉进水中。偶尔会看到一只野鸡,随手随手甩一块石子,野鸡扑棱棱跑得没了踪影。“喳喳鸡”受到惊吓,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腾空而起,有的飞上山坡的林子里,有的飞上蓝天。
  我总是觉得,“喳喳鸡”的叫声,是美妙的。对于鸟,我天生的热爱,所有的鸟的叫声,都是美的声音。可有一天,我却听到了它们撕心裂肺的鸣叫,那声音至今还在我的记忆里回荡。
  是哪一年,我有点模糊,记不清楚。但依稀记得,是在端午节前后,我和少年好友小明、小坡去南沟芦苇园玩,我们在芦苇丛中抓田螺,看到一个鸟巢,里面传来“唧唧”的声音。抬头一看,鸟巢里有几只小鸟在叫。看到小鸟,小坡说:“养过麻雀、角角(百灵)、还没养过“喳喳鸡,”弄一只养养吧!于是我们把芦苇扳倾斜后,抓了一只大一点的“喳喳鸡,”欢天喜地出了芦苇园。
  走出芦苇园,刚到田埂上,两只“喳喳鸡”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一边盘旋一边鸣叫,叫声凄惨。我们抬起头,看到两只“喳喳鸡”忽闪着翅膀,张着嘴使劲地大叫。我和小明有点不忍,对小坡说:“叫的多可怜,把它放回窝里吧!”小坡说:“就拿走一只,让它们叫吧,叫一阵就不叫了。”
     那只拿回去的“喳喳鸡”,小坡养没养活,我已没有印象。但那凄惨的哀鸣,至今记得。
那年秋天,秋风刚过,抿在一起的芦苇花,花穗由灰变白,开始变得蓬松。一瓣一瓣的花絮,像飘飞的柳絮,又像轻舞的雪花,在天空中纷纷扬扬,飘来飘去。秋过冬来,大片的芦苇,在哗哗的镰刀声中,纷纷倒下,还有那空空的鸟巢。
  家乡的芦苇,是何时消失的,没有了记忆。只记得,南沟那片芦苇园,早已变成了水稻田。我回去看望母亲时,还帮着种过水稻。其它的芦苇园,也都慢慢地变成了水稻田。这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事,算算也有20多年。
     没有了芦苇园,“喳喳鸡”也随之消失。我后来回家,多次到田野里转悠,没有看到这种鸟。也可能它们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把巢筑在树林里,但我没有看到。那种美妙的声音,从我的耳边,悄然消失。
     一种叫“喳喳鸡”的鸟消失了,没有人关注,就像一片树林消失,没有引起人们重视一样。对于乡村的人来说,一片林子,一片芦苇,没有比土地、庄稼更重要。构建一个人类、动物、树木和谐共存的绿色家园,似乎还很漫长。
                                              灰鸽子:音色单调韵亦雅
  春天的清爽,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苏醒的大地,树在发芽,草在萌绿,艳丽的花朵,开在树,开在草丛。走在原野,暖风吹过,草香伴着花香,醉人心扉。鸟也喜欢春天,喜欢春天里的花花草草,在这样的日子里,鸟们一只只的飞上了山坡,在春天,轻轻歌唱。
  在乡村,我喜欢这样的季节,在晴朗的日子里,我会走上山坡。我可能扛一把锄头,也可能背一把镢头,去田间干活。也可能啥也不干,在山坡上溜达。到处都是鸟的歌唱,“叽溜溜、啾啾啾、滴沥沥……”听着鸟的鸣叫,又有谁不愿意,在春天里走进原野呢?
  走在山野里,从众多的鸟声中,冷不丁传来一阵阵“咕咕—咕,咕咕—咕”的鸣叫声,这是灰鸽子。严格地说,是灰斑鸠。但我们家乡不叫它灰斑鸠,也没人知道它是斑鸠,人们都叫它灰鸽子。我总是认为,灰鸽子是山野里鸟类中的另类,它们不像麻雀、野百灵,黄鹂鸟,叫声清脆动听。它们的声音,深沉浑厚,跌宕起伏,余韵冗长。这样的声音,在我看来,是一种地道的乡村鸟音。
  我在乡下时,还听到这样的叫声,“吱吱——”声音刺耳,拖得很长,持续两三秒种。这种叫声很独特,与众不同。有人说,这是灰鸽子受到惊吓时发出的声音。也有人认为是灰鸽子落地时发出的独有的声音。还有人说,是灰鸽子求爱时的声音。前两个说法似乎有点道理,但说是灰鸽子求爱时的鸣叫,是错误的。灰鸽子求爱时的鸣叫是很温柔的,“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叫声轻柔、委婉、饱含深情。
    灰鸽子,一种中等体型褐灰色的鸟。头顶略显蓝灰色,尾尖白色,明显特征为后颈有一道黑白色半领圈,嘴巴灰色,脚为粉红色。此鸟善跑。飞行似鸽,常滑翔。栖息在山地、丘陵或平原的林区。灰鸽子在我们家乡虽不是很多,但也随处可见,很平常的一种鸟。
  我在家乡时,春夏秋冬,常常看到一群群灰鸽子,在乡村原野的上空飞翔。它们成群结队,在树的枝头鸣叫,在山坡上悠闲漫步、追逐嬉戏,在田间地头寻觅食物。它们像勤劳的农民,早出晚归,为生计而忙碌着。它们会为一条虫子、蚂蚱,一粒麦子、稻谷而高兴。每当捉到一只昆虫,或是捡到一粒谷物,它们就兴奋地“咕咕—咕”地鸣叫。如果没有找到食物,它们就会失望地“咕”一声,带着某种失落。
  食物充足的季节,灰鸽子闲的散漫,不管是在麦田,还是在草地,它们总是漫不经心,短粗的腿,抬得慢慢腾腾,眼睛也不再四下寻觅。食物对于它们,没有更多的吸引力,哪怕是看到一只蚂蚱,它们也不会急于捕捉,甚至看着蚂蚱一蹦一蹦地逃去。这样的日子,对于灰鸽子来说,是惬意的。没有了饥饿,生活就过得休闲自在。
   这是一种温顺的鸟,它们时常光临农家小院,或在农家的房前屋后,俏皮的小孩甩一块石子,它们“咕咕”地叫着,飞到树枝上,有时就在地上跳一下,换个地方,继续一晃一晃地寻觅着什么?似乎它们总是在寻找食物。但大多的时候,它们并没有真正地在觅食,悠闲地散步,也许是它们的习惯。
   农人一年四季有干不完的活,他们无暇顾及一只鸟,是否在他们的院子里。农人大多在想,那块庄稼需要浇水,那块庄稼需要锄草,那块庄稼需要施肥,农人总有想不完的农事。对于一只鸟,他们有时会看一眼,或者根本不看。鸟在院子里溜达就溜达吧,农人也是要溜达的,他们溜达的地方,是在空旷的原野,是绿油油的庄稼地。
   灰鸽子与农人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但也是独立的个体,他们各忙各的事,各干各的活,和谐地相处着。灰鸽子的眼里是大地上的谷粒、草籽,或者是昆虫,它们的眼里没有人。农人的眼里是庄稼,是饱满的收获,灰鸽子在他们的眼里,不及一棵麦苗,常常被忽视,或者是视而不见。现在看来,人与鸟的这种漠视,其实也是一种和谐。
   记得有一年,我与父亲割麦,一只灰鸽子突然从麦田里飞出来,落在不远处的麦捆上,眼睛骨碌骨碌地瞪着我。我捡起一块坷垃,甩过去轰撵它,可我甩一块坷垃,它换一个麦捆,就是不走。父亲说:“割麦呢?你还有闲心,跟一只鸽子逗什么?”父亲的眼里,是黄灿灿的麦子,是雪白雪白的白面馍。
   割到前边,哗啦啦一阵响,三只小鸽子扑棱棱从麦地里跑了出来,它们身上的绒毛已褪,马上就要出窝,但还不会飞。看到那三只小鸽子,老鸽子“咕咕—咕”地叫着。父亲说:“天太热,歇一会吧!”我知道,父亲是为了那三只小鸽子,怕我们割麦惊扰着它们,我们不走,老鸽子是不敢去带走小鸽子的。但父亲不说,父亲只说是天热,要休息。我和父亲走上山坡,父亲坐在老栗树下,抽了四五支烟。我们再走回麦地时,几只灰鸽子已不见了踪影。
   回家时,父亲突然对我说:“没有了窝,那几只小鸽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父亲看似对庄稼以外的东西漠不关心。但他却牵挂着几只鸽子的命运。我那时才知道,总是严肃的父亲,其实有着一颗温暖、善良的心。
   其实,和谐,是彼此的关心,彼此的尊重,彼此的爱护。人与人是这样,人与动物也是这样。很多年来,这种灰色的鸽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不断地壮大着种群。
   我前些时回家,走到家乡的小河边,突然听到“咕咕—咕”的叫声,河滩上,几只灰鸽子在那里一跳一跳,河中央的漫水桥上,几个妇女在洗衣服,她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说笑,笑声咯咯的响,传出很远。那几只灰鸽子,溜达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咕”的叫声,似乎是在回应河中的笑声。没有比这样的场景更让人感到愉悦,我是这样想的。
  “咕咕—咕。”“咕咕—咕。”叫声有点单调,但在我看来,其实就是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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